紫瞳被责罚打到二十几大板后来便喊停了。
蔻珠飞快走了出去,越走越着急,直向静心殿门外紫瞳被受惩处的地方。
外面夜雨凉风将满台阶道路的残花落红、摧残得一片狼藉。
素绢闻听急了此事,忙撑伞也跟过来。“小姐,小心头上淋雨呀。”
紫瞳这时已被打得快没奄奄一息,他像是强死撑着,咬紧了牙关也不求饶、也不喊疼不叫。
慢慢抬上眼皮,闻得王妃蔻珠正向他这边担忧焦急跑过来,目光微弱地,吃吃一笑,仿佛劝慰她说:“没关系,奴才皮糙厚实,挨这点子责罚也算不得什么,倒是劳驾您又担心了。”
忽然,身后重重朱红铜钉大门一响,是平王的奶母黄嬷嬷走出来道:“王爷有令,打几十下也就够了,千万别把这狗奴才给打死了!”
“王爷说,让这狗东西好好记住这教训,要是还学不会做奴才的本份,就接着打!”
“王爷又吩咐,刚刚,是因为小袁夫人的求情才这样简单教训一次,放过你,叫以后,明儿记得去谢小袁夫人的恩!”
那嬷嬷素日刻板拘谨,对蔻珠向来心怀一种复杂敬重,便特意走过来低声道:“王妃,老奴的这番话都是王爷有令吩咐老奴这般说的——她要老奴特意传达您,这就是惹怒他的下场,今日给您千万提个醒儿。尤其,放松对紫瞳的惩治,完全是看在小袁夫人为其求情的面子上,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就——”
蔻珠道:“我明白的,嬷嬷不必自责难过。”
嬷嬷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今儿这事,老奴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是咱们王爷脾气向来不好,就连老奴亲自给他奶大都要避让三分……”
意思是,警告提醒王妃蔻珠以后别去再老虎鼻子上摸须,嬷嬷大概是也感觉到了蔻珠这几日的慢漫变化,心存许多怀疑——事实上,觉得蔻珠变了,甚至变刻薄,变冷漠了,何止是她,王府好多下人都感觉到了。
提醒王妃要好自为之,今儿便是个例子。
噼噼啪啪的杖责声终于停止在夜空下,黄嬷嬷道:“赶快把紫瞳让他们抬进去吧,这臭小子,说话一向不懂分寸,老奴日常就提醒他,千万不要仗着平王素日的宠爱就为所欲为,要是不留神就这样打死了,哎!”嬷嬷叹口气。蔻珠赶紧令下,吩咐诸人拿担架的拿担架来,抬的抬,将紫瞳给抬进了一小耳房中。
“素绢。”
她又嘱咐说:“去请苏大夫快过来吧,这几十板子打在他身上,你瞧,皮开肉裂了都,说我的请求,劳驾他赶紧过来瞧一瞧。”
素绢道了声是,便赶紧撑油伞去了。
夜雨声淅淅沥沥,苏友柏闻讯忙忙地赶来时,紫瞳正趴在床上,头朝下,背朝上,痛得直哇哇哭天喊地叫娘骂爹。
王妃蔻珠撩起袖口,亲自给他拧帕子擦额头,又擦嘴角。
蔻珠道:“刚才不叫,打成那样都没吭一声,现在怎么就疼成这样了?”
她一副大姐姐或慈母的温柔怜惜表情,又给紫瞳整理零乱的头发。
“奴才也是有志气的人!虽说是没根儿了!”
他吸吸鼻子,边哭边说:“刚才,死活撑着不吭一声,就是奴才的志气,奴才是想告诉他们,尤其是王爷,他这次打错了!”
蔻珠斥道:“你都还不知悔改呀!不要这条小命了吗!”
紫瞳道:“奴才并没错!是的,奴才一直就这么认为,王爷,王爷他不该那么任性,更不该那样对你,他就是头脑一根筋,偏执,好好的眼前人不懂得珍惜,被猪油蒙昏了头,奴才就是怕他以后痛苦后悔——你放心王妃,只要有奴才一日,奴才定会帮你好好劝着王爷的……”
蔻珠听得越发心酸:“快别说了,这次是挨打,下次,你把他又惹怒,万一小命都保不住了。”
便又温柔怜爱给他不停擦额头上疼出来的冷汗。
紫瞳道:“王妃,你是个好人,以前,我也因王爷的事对你各种不好,想尽办法报复折磨你,现在想想都后悔,你总是一次次宽恕包容我,还为我求情说话,做这样那样的……奴才就是死,也要看着你和王爷两人和好,在这王府里头,人人寡情刻薄,你又那么孤立无援,我若不帮你,剩余的还有谁呢?”
蔻珠眼泪止不住撑出眼眶,她仰起脸来,努力不让自己看起太过感伤,她本不是容易伤春悲秋轻易就落泪的人,可然而听到这里——尤其是,“我若不帮你,还有谁呢”,想她在王府生活这么些年,一直觉得自己始终是被排斥在外,任凭如何努力,如何去做,也打动不了这家人任何一个的心肠,不管是她丈夫也好,小姑也好,婆婆等也好,可如今,却单单有这么个人,单单因为这句……
两人正说着话,苏友柏已经撂帘迅速进了屋子。“到底怎么回事儿?我听素绢姑娘方才说得不清不楚的,这位公公是因什么原因才挨的打,是因为……您吗?”
他的目光着急担忧望着蔻珠。
蔻珠道:“您别问了!赶紧快看看他吧!”
紫瞳虽说是个公公,却还是算得上半个男人,伤在那个地方,又打得血肉模糊,蔻珠自然不可能亲自撂起来看。
几个人说话一番,蔻珠和素绢等其他丫头便都出去了。
那紫瞳却说虽是个公公,也是极好面子之人,伤了那个部位,必须要有这位姓苏的来看,露屁股露臀的,也不好意思,便着令其他人也都下去。
屋里几盏灯闪闪亮着,雨水落在屋檐,又从屋檐落于窗下的芭蕉,叮叮咚咚,静谧的夜,实在安静极了。
苏友柏先用剪刀将紫瞳屁股上的一层层布剪开。
紫瞳哎哟一声:“轻点啊!您可得千万轻点啊苏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