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回到馆邑内自己的院落,见小西和小北趴在窗子边上,正探头探脑的向内窥望。 “不对劲儿啊?”小北疑惑的问道:“王主把叶使折腾得不省人事也就罢了,怎么她自己也没个声气?这外面多大的动静啊!难道她睡迷糊过去了,竟一点没听见?” 小西皱着眉头:“要不你赶紧给三姑娘报信去。我先进里面瞧瞧。” “那┉┉万一瞧见他们正┉┉正┉┉”小北有点说不下去了。 “光着身子打架?”小西是个浑不吝的,张口就来。 小北一捂眼睛:“多害臊啊!” “他们不害臊,你害臊什么啊!”小西嗔道:“叫这么半天都没应声,不得进去瞧瞧啊!怪得着咱们么?” 云瞳听得直皱眉,过去一拍他们的肩膀:“本王在这儿呢!你们有什么事?” “啊┉┉”两个孩子被骇了一跳,都是大叫一声,瞬间弹蹦了出去。 “王主!不兴这样吓人的┉┉”小西胡撸着胸脯,使劲儿嚷道。 “王主,您怎么从外面回来?”小北抹抹额头的冷汗:“三姑娘请您移驾外书房,我们是受命前来通报一声的。” “嗯!”云瞳径自进屋,走到榻前,掀起幔帐,见叶恒仍然安睡在床,探了探他的腕脉,未觉一丝异样,方才放下心来,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转身看见委顿在地的那抹绯红,不由眸光一沉。 “顾小亲亲┉┉”云瞳暗自沉吟:自认为贼,却是有天大的苦衷;两番偷盗钥匙,却言不会害我;藏匿神山,与阿赢是故交好友┉┉这狐狸眼的小鬼头,面目未明,一身谜团,可真是个麻烦┉┉ 小西和小北看云瞳叠起那件红裳放入柜中,好心提醒道:“王主,那是件男人的外袍┉┉” 云瞳却似没有听见,走到门边,轻轻带上:“让人候在外面,叶使醒了,速报我知。”转身便向外书房而来。 甫一进门,迎头就撞上了三月。 “哎呀!主子!您可来了。”三月挽住云瞳的胳臂,将她送上主座:“天降星雨,全城沸腾。孙兰仕大人托奴才等向您禀报,她去天圣阁碧落大祭司处先问一问吉凶。奴才们久候您不至,正在着急┉┉” “少安毋躁,静等后音。”云瞳不慌不忙的饮了一口香茶:“雪璃、青麒、玄龙、金乌都有何动作?” “皆是派人前往天圣阁恭聆神谕。”六月答道。 “恭聆神谕?”云瞳一嗤:“怕是等着借机兴风作浪吧!” 正说着,听孙兰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下官回来复命,请见王主。” “进来。”云瞳丢开茶盏,见孙兰仕进门要跪,摆手止住:“兰仕不必多礼,在天圣阁有何见闻,这便说吧!” “是!”孙兰仕仍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方才垂眸禀道:“下官与雪璃检视滦平、青麒观天监司命孟一美、玄龙上骑都尉玄心平,金乌典仪官长林逋群、赤凤三皇女府内管事同至天圣阁。等候许久,方见碧落大祭司升座。” “嗯?”云瞳一皱眉:“大祭司何故姗姗来迟?” “说是为卜天象,先行沐浴诵经。” “嗯!”云瞳示意她继续。 “青麒孟一美当先言道:星雨骤下,夜半洪光,此非瑞兆,恐灾祸将生,只待神谕示下 。”孙兰仕回忆起天圣阁中的情景:“大祭司回她:吉凶如何,当膺天命,不可妄自揣测。” “大祭司所言甚是。”云瞳点了点头:“孟一美是青麒观天监司命,掌算星机,参悟神道。居然未等卜测,就擅言祸福吉凶,当真可笑!想必她是奉了李后之命,预先提醒大祭司,该如何照着青麒意思释解天象吧!” 孙兰仕答道:“下官也作此想。这孟一美是左相孟绰的养女。” “难怪!”三月嘟囔了一句。 “孟一美受了碧落大祭司的训诫,颇是尴尬。”孙兰仕继续说道:“龙国玄心平却接道:既然如此,就请大祭司当众卜卦,晓谕天命,以解民众之惑。” “哼!”云瞳冷笑一声:“这“当众”两字,便是又将一军!玄心平其人颇富心机。” “赤司炀的内管事姓赵,虽是男子,言谈亦极为犀利。”孙兰仕又言:“他说天命虽不可猜度,人心却有感应。乍逢星陨,阂城惶惶,百姓们夤夜奔走,聚众阁外,请香叩首,以求上苍垂怜。请大祭司从速占卜,以安众民之心。” “嗬┉┉”云瞳唇角一嗤:“从解民之惑,至安民之心,威胁之意是更进了一层。大祭司想来是听明白了!他是如何行事的?” 孙兰仕似乎一笑:“王主料事如神。大祭司未再多言,即刻卜算:兆,大凶!应于东北,祸,王侯。” “嘿!”三月气道:“他可真会算啊!我大胤居东,洛川在北,王主正于此间,可不就是指这凶象与王主有关了!” 云瞳不语,听孙兰仕又道:“下官方要质疑,就听孟一美言道:英王从东至北,刚进洛川,就夺取宝弓,擅行射日,以致风云色变,白昼成夜,此举触怒天神,故降天谴。” “狗屁!”三月怒道:“李后以天神的宝弓为聘,为自己的儿子招妇,怎么没有触犯神灵,降以灾异!” “是啊!”六月也是愤愤不平:“我看这场星雨就是昭示他青麒乱象的。” “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孙兰仕叹了一声:“玄心平又言:英王非比常人,早在降生之时,便有异兆,如今虽然封王建功,到底不得天神喜佑┉┉” 云瞳瞳孔骤缩,冷冷笑道:“她可真会推波助澜!本王倒要瞧瞧,日后谁能得天神喜佑?是她龙国玄氏,还是本王?” 见她动怒,孙兰仕静立不言。三月、六月纷纷劝道:“王主休恼!玄心平是个什么东西,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 “接着说!”云瞳敲了敲书案:“可逮住了机会,她们不会就这几句,还有什么?” 孙兰仕欠了欠身:“下官只是如实转述,请王主勿罪。当时听了玄心平之言,那几人都是频频点头。滦平又问起一事:听说英王修炼归元大法,不知可是实情?林逋群惊诧应声:怪不得她武功超凡,竟能拉弓射日,原来如此!这归元大法夺男阳,伤天理,害人命,阴残暴虐,早在碧落王朝就被禁绝。英王怎么敢逆天行事?” 三月刚要怒骂,被云瞳拿眼神止住:“朝廷大员也信市井传闻,还以讹传讹,可笑之极。” 孙兰仕暗中窥望,见她不动声色,便又往下说去:“孟一美闻言连连抖手:这可如何是好?我家凌霄宫主若嫁去紫胤英府,怕三夕五夕就会性命不保!玄心平出言解劝:如斯佳人,天亦怜之,这婚事可以从长计议。” 云瞳冷笑一声。 三月撇了撇嘴:“玄心平把话说到李后心眼里去了!为质和亲还从长计议,由得了他们么?” “赤凤那位赵管事要王主罢兵息战!”孙兰仕继续言道:“他说:英王执兵戈日久,杀戮无尽,为祸天下,致生民涂炭。今天命昭示,当自警醒,从速退兵归国,还疆土与大凤,行尊礼于赤氏。规劝胤国皇帝下罪己诏,以求上天宽宥。” 云瞳勃然震怒,猛地一拍书案:“圣人有言:兵之来也,以救民之死。赤氏无道,据傲荒怠,贪戾虐众,辟远圣制,排訾旧典,上不顺天,下不惠民,罪杀无辜,求索无厌,若此者,天之所诛也,人之所雠也,岂堪为君?今日我以有道伐无道,解民于倒悬,顺乎天理,足称仁义,何言天不佑之!” “王主┉┉”三月、六月皆是肃然起敬。 孙兰仕亦是浑身一震,暗自叹道:遑论风姿才能,单就此人之凛然气概,举世便已无双!我与她同生于世,不知等到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云瞳又问:“兰仕,她们这些悖论,你是如何驳斥的?” 孙兰仕收回遐思,躬身答道:“下官以为,彼等无稽之谈,若与其争辩,倒似相证,故未予理睬。” “哦?”云瞳深看了她一眼。 “啊?孙大人,你一言不发,岂不是默认了这些无稽之谈?”三月皱眉问道。 “下官觉得当务之急是平息大祭司所卜凶兆引发的暗潮。”孙兰仕抬眼看了看云瞳:“否则传言汹汹,耸人听闻,于王主清誉有损。” “如何平息?” 孙兰仕答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云瞳轻嗤一笑:“兰仕是一厢情愿了吧!五国欲借天命吉凶诽谤本王,焉能轻易偃旗息鼓。” 孙兰仕微微点头:“王主说的是!五国确乎不肯善罢甘休。但卜算天机,详解神喻,其责在碧落大祭司。” “什么意思?”三月没听明白,一个劲儿挠了挠头。 “其时下官请教大祭司,何为:祸,王侯?”孙兰仕眸光闪动:“是王侯为祸,还是┉┉祸及王侯?” 云瞳眉峰一挑。 “大祭司立刻回答:上天示警,请王侯避祸!”孙兰仕与云瞳对视一眼:“下官又问,可有化解之法?” 三月、六月都瞪着大眼,直直盯着孙兰仕,听她不紧不慢的言道:“大祭司再答:以喜气化煞气┉┉” “呵呵┉┉”云瞳闻言拊掌而笑:“这位大祭司真是不凡!不得罪六国中的任意一方,还想给神山多募些金银珠宝┉┉”眼珠一转,计策已成,见三月、六月尚在懵懂,孙兰仕却似有所悟:“兰仕辛苦了,先去歇息吧!此事本王另有计较。” “是!”孙兰仕躬身告退,暗自琢磨:她是要如何行事? “主子?”三月见她出去了,跑上来问道:“这如何以喜气化煞气啊?” 云瞳但笑不答,又细思一阵,传命六月:“先放出风声去:本王得上苍爱佑,微有灾祸,便得神灵以漫天星雨示警,并传授化解之法。” 转而又命三月:“备车。本王要亲去天圣阁,拜会碧落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