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千华回到书房,见近臣滦平正在等候,指指客椅命她坐下:“你有何事?” “主上!”滦平答道:“下臣刚与国姑谈过,知道元寿宫主又行非常之举,颇感不安!” “有何不安?”葛千华端起茶盏,不在意的笑了笑:“半大的孩子胡闹,不必理会。” “主上!”滦平一皱眉:“万勿因其为年轻男子而掉以轻心啊!宫主在普阳大街逼得英王在万目睽睽之下力开射日弓,险些英名不保。这岂是孩童的胡闹,分明有意为之。” “他是有意为之。”葛千华喝了两口茶,摇头笑道:“怕我不知道他聪明能干,故意去捅这些惊天动地的娄子!”见滦平面含忧色,又对她言道:“之前我已查问过了,他去拜见李后,听其说起射日弓与凌霄宫主的婚事,觉得有趣。在普阳大街又见洛川百姓围观紫云瞳,为本相生出不忿来,就想着落落紫云瞳的威风。其实他是被李后利用,尚不自知。方才在我面前宣扬此事时还洋洋得意,呵呵!孩子就是孩子!” “主上┄┄” “阿平啊!”葛千华放下茶盏:“我明白你的意思:怕宫主出身雪氏,嫁我是另有图谋!可你仔细想想,若他顾及胞妹,便该知道自己出门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态度。当此之时,应向紫胤极力示好,以求支持!可是他呢?前番公然挑衅,这一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竟将紫云瞳堵在了床上┄┄啧啧┄┄那个小柳师傅若是他的亲信,趁着紫云瞳索要,正好派到她身边,作为联络。可他竟然强行留下,只为争一口闲气┄┄这些所为,若出于机心,皆不可理解。” 滦平一时也有些想不明白,没有答话。 “何况他自来体弱多病,整日请医问药,动辄卧床不起,连他母皇头七跪孝都坚持不下来。皇妹登基之后,少见他去宫中请安。每次太后宣召,还百般推诿,不愿前去。逢有重典,才不得不往,挨不上一个时辰,就借口胸闷头晕打道回府了。”葛千华一嗤:“以前我觉得他是弱不经风,如今看来,他是在向我暗示:想当我名副其实的正君呢!” 滦平一皱眉:“先皇爱宫主如掌上明珠,国主又是他的同胞妹妹,按理说他该维护她们,亲近她们才是,怎的表现得这般无情无义?” “男人么┄┄”葛千华想起素问的说辞,轻蔑一笑:“骨头都是软的。如今本相才是他终身所靠,他不听话,这辈子还有何指望?不说别的,我若不给他治病,他那身子骨能挨上几日?素问还是个聪明的┄┄” “主上┄┄”滦平还想再说,被葛千华摆手打断。 “阿平啊!他一个深闺男子,缠绵病榻,一心想着争宠夺爱。手中既无兵粮实权,朝中又无根基亲信,与他娘家都不愿走动,你担心何来?”葛千华皱了皱眉:“待他日龙袍加身,我对雪氏皇族还是要优礼三分的,毕竟咱们的说辞是小国主“禅让”,紫胤等国与天下百姓还都看着呢!到那个时候,我立素问为后就再合适不过了┄┄” 滦平见是如此,也不好再说,只得躬身一揖:“想是下臣杞人忧天了!” “呵呵!”葛千华扶了她一把:“你行事谨慎,本相深知。你放心,素问那里我也会留意。等他日功成,若他心志如一,我再宠信不迟。如今,只让他安心养病就好┄┄” ┄┄ 云瞳假称酒醉,坐轿回府。 小北正恭候在外,见王主的轿子一直抬到了正房门口,觉得奇怪。又见云瞳下来,脖子上捂着一条薄巾,隐隐的有红色痕迹透出。 “王主,您怎么受伤了?” “额┄┄这个┄┄”云瞳两手按着脖颈:“一点小伤,不碍事!” “我给您处理一下!”小北进屋就去翻找药瓶。 “不用了!”云瞳赶紧拦住,心道:那牙印、红唇什么的,幼童见之不宜┄┄“我要歇一歇,你去传热水进来。” “是!”小北应下,又开口禀道:“王主!今天是韩少爷生辰,请您示下,怎么过?” “啊?”云瞳一愣:怪不得韩飞遣人来给月郎送东西,原来如此。“怎么没听他提起?” “韩少爷说,他每年生辰,光安席就从午间安到晚上去了,好没意思,故而不过也罢!”小北答道:“可他家下送来两车礼物,被贺兰少爷看见了,问起来,才知道缘故。贺兰少爷吵着要喝他的寿酒呢!” 云瞳听得一皱眉:韩飞母女这又是成心,非要闹出我待月郎不同常人的新闻来。可我还真不能置之不理,就不为韩家的脸面,伤了月郎的心总归不好┄┄ “王主┄┄” “嗯!”云瞳想了想:“从洛川最好的馆子传一桌席面进来,再安排几折小戏,不要大张旗鼓,就在府里给月郎热闹热闹!你去问问他,有什么想吃、想听、想玩的,都给他预备下。另外┄┄叫十二上街替我给他买个合心意的面具,权当贺礼。” “好嘞!”小北兴高采烈的跑走了。 一时热水来了,云瞳独自洗浴,却除了那些画在身上的红嘴唇,其它印子都搓弄不掉,也只得暂时作罢,改换了高领的衣衫遮挡一下。又坐于桌前,一边反复琢磨着葛千华,一边提笔给皇姐写密折: “┄┄今观葛贼,野心蓬勃,其志非止雪璃一国,而在天下。若依彼意,任其窃国篡位,强兵集权,恐养虎成患。而我大胤纵容臣下逼宫,欺凌孤父弱女,亦为民意不耻。臣妹以为,绝不可因小失大┄┄况观其所让之利,亦无动心之处。青麒本已为我囊中之物,而玄龙已暂结盟好,一意归附,岂可让之? 彼以五国联兵而行逼迫,以为今日之大胤犹合江战时,可笑之至。臣妹以为,若其果行其事,当明以重兵相抗,以示国威;而暗以言说利诱,引麒、龙弃彼就我;复助金乌,使其骚扰雪璃后境;更于其国挑起内乱,扶持雪姓皇族。内患外忧之下,葛贼还有何力战我?若其仍行篡逆,皇姐正可昭告天下,以正伐邪,一举战败雪璃,则天下可安!” 一时想起素问来,又提笔写到:“┄┄元寿宫主其人,不可小觑!彼在普阳大道迫我开弓射日,心智才能可见一斑。彼在燕子园诬我亲卫为刺客,意在挑起争端,使葛贼与我互生嫌隙,缓结同盟。彼在府中所为┄┄臣妹尚未参透其意。然两次相见,臣妹对其印象殊深:外禀柔弱之貌,内含风雷之气,口灿莲花,腹有良谋,狡慧非常,心机莫测,非寻常男子可相视之。臣妹以为,其与葛贼必然异心,然其多智,恐非我大胤所能辖制┄┄不如暂观其所为,而暗中防备。 璃国雪扬年幼,太后垂帘。其人初摄政务,才干如何尚需详细打探,然其亦为葛氏,我大胤不便与其深谋,不如另择她人。雪扬有数位皇姐,才智平庸,行为放浪,不得册立,必心有怨恨,可选其一,暗中资助,使其表率皇室与葛贼缠斗┄┄ 臣妹所思,尽在纸上。待皇姐后命,凛遵行事。今对葛贼委以虚蛇,暂拖延时日,唯其逼迫甚紧,恐出意外之事。请皇姐尽速筹谋,早发谕旨。” 写完前后看了一遍,密漆火封,嘱亲卫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方了结此事,听小西进门来报:“王主!有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携夫郎而来,说是您请来给自己治病的┄┄” “嗯?”云瞳疑惑道:“哪有此事?想是江湖术士来招摇撞骗,打发出去就是了。” 小西出去一会儿,又急急跑了回来:“王主,王主!那女子不肯走!还大声嚷嚷:说您贵为亲王,言而无信,是条癞皮狗┄┄” 云瞳一僵。 “大门口百姓都在围观┄┄”小西低声说道。 洛川百姓动不动就聚众听这些闲热闹,真让人头疼!云瞳一皱眉:“把那两人先带进府来!” 没一会儿小西一头是汗的又跑了回来:“王主,王主!那女子摆起谱来,非要您亲自去迎她不可!” “什么?”云瞳添了气恼。 “您还是去吧┄┄” “胡闹!”云瞳一瞪眼睛:“对个谎话连篇的江湖骗子,本王还得礼贤下士不成,岂有此理!” “可是,那个女子说┄┄”小西眨巴眨巴眼睛:“她说,她叫凌笑天┄┄” 凌笑天?云瞳觉得这名字耳熟,却一时没想起来。 “您忘了┄┄”小西眯了下眼睛:“凌笑的天┄┄” “啊!”云瞳恍然,转而却是愣住:“凌笑天,她说自己是凌笑天?” 小西点了点头。 云瞳满腹狐疑:这是楚先生给自己起的名字啊!一个女子竟来冒用,这是怎么回事?“小西,走吧!咱们瞧瞧去!” 待等来至门口,见三月也刚得信跑来:“主子!这点小事,交给奴才好了。” “不可惊扰百姓,留下话柄!”云瞳听外面甚是喧闹,皱了皱眉:“把人请进门再说!” “是!”三月出去一会儿,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百姓们一阵哄笑各自散去了。她自己陪着一对年轻妻夫走进门来。 云瞳一眼掠过,当时一惊:除了自己,还没见过长得这般俊俏的女子。衣衫红如焰火,容貌亚赛夭桃,一双眼睛晶亮无比,正直直盯了过来。 她这模样,倒是与凌娘子有几分相像,却又漂亮的多┄┄云瞳的目光又移向她身侧,见是个半束着卷发的男子,蒙着脸纱,低垂着眉眼,似含羞怯。 还有人头发是这样的┄┄云瞳觉得有趣,不由多看了两眼。 “咳┄┄”女子握拳嗽了一声。 云瞳赶紧从人家夫郎身上收回目光,疑惑的问道:“你们是┄┄” 来的正是凌讶和冯晚。 凌讶挺胸仰头,傲然说道:“在下安城凌笑天!人称天仙美人神医!” 三月“噗嗤”一声,赶紧捂嘴,差点就喷了出来:天仙美人神医?这是人称还是自称啊? 云瞳也是一愣,又听那女子问道:“你是何人啊?” 小西怔愣着答道:“这是我们王主啊!你不就是来找她的么?” “是她请我来的!”凌讶瞥了他一眼:“什么我找她的!你,不许混说!”又打量了云瞳几眼,忽而拽了拽冯晚:“喂!你快瞧瞧!今天当面看得清楚,她真没有我长得白!还是我最漂亮!” 冯晚尴尬的抻出袖子来:“别闹!” 云瞳只觉额顶满是黑线,听小西在后低声说道:“主子,我看她不是莫名顶替,一定就是凌家的人。凌家的人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咳┄┄咳┄┄”云瞳也咳嗽了几声,又指着冯晚问道:“那┄┄这位是?” “是我夫郎,姓楚!”凌讶答道:“你称他楚先生就是了。” “楚┄┄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