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简被书包砸得一懵,当场要报复回来,然而察觉到裴慕隐就站在祝荧的身后,随时可以把自己也体验一遍被塞进课桌的滋味。
他愤恨道:“你最好抱紧旁边这个人的大腿,别让我有机会算账。”
被这么一说,祝荧才意识到裴慕隐出来了。
祝荧问:“主任有没有为难你?”
尽管是那个同学搞霸凌在先,不过站在老师的角度,以暴制暴不可取,轻描淡写地掀过去也不合适。
裴慕隐道:“数落了我一会,让我去医院和他道个歉。”
当时被他松开后,那人吓得跪在地上起也起不来,掐着自己的脖子干呕不止,被赶来的老师送去检查了。
看裴慕隐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也没被通知家长,祝荧放下心来。
“我跟你一起去。”
裴慕隐记起他刚才对梁简说的话,别扭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祝荧惊讶了下:“你是因为……”
“我只是看他不爽,你课桌里爬出来了好几只虫子,在教室里乱飞。”
“那最好,差点以为你是因为之前拒绝我,心里过意不去,要帮我做点什么。”
祝荧深呼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不想要这种同情。”
这下轮到裴慕隐愣了愣,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
片刻后,他开口:“我没有同情你。”
祝荧叹气:“递矿泉水、买冰淇淋,不是你在献爱心么?但我没报名精准扶贫,你不用这样。”
在他看来,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话,彼此就该有避嫌的自觉。
自己已经去尝试了,争取早点不再打对方的主意。
然而裴慕隐再三做出一些举动,让他难以断掉那份多余的心动。
裴慕隐道:“学校里的补助生不止你一个,我是献爱心的话,怎么会精准,要叫广撒网。”
祝荧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在穿过马路,祝荧满心要个说法,一不留神险些被电瓶车撞上,幸好被裴慕隐及时地拉了一把。
裴慕隐上下扫了他几眼,确认他没被磕碰到。
“我观察迷糊蛋行不行?观察对象现在发展到走路不看车,下一步就是进房不看门,要来我屋里了。”
这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好在没被深究。
其实裴慕隐是在自我挣扎。
只不过他无奈地发现,心思一旦歪了就很难正回去,自己如同掉进了沼泽。
无论怎么抵抗,都会逐渐沉陷,都会被吸引去更多的心神。
祝荧道:“不会的,我马上要搬回家了。妈妈今天轮休,在那边打扫屋子,等明天周先生回来,我们和他告知一声,就把行李也拿走。”
裴慕隐之前听祝荧提起过,后来被他坦率的告白打乱阵脚,都没再去想这茬事。
没想到祝荧真的会回那条破败的胡同住。
他道:“住在这里不方便?”
“回家比较自在,而且室友对你抱着不该有的想法,你不会嫌膈应?”
裴慕隐干巴巴道:“我觉得还好,你可以随意。”
“哦,那我自己膈应。”
祝荧不太习惯这么直白地提起自己的小心思,能说出口已经用尽了勇气,与对方交流这些真的很难为情。
他转移话题:“是司机送过去,还是我们一起打车?”
“司机被我搪塞走了,要是被我妈知道我是去医院,肯定要盘问清楚,把对方的家谱也翻一遍。”
祝荧点点头,道:“我来叫车。”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想和妈妈讲下自己今天不回胡同找她了。
接着,他发现有几通来自顾临阑的未接来电,有些奇怪地回拨过去。
顾临阑问他在哪里,他说刚出学校。
“我本来想放学以后回家帮忙的,不过遇到了点事情。”祝荧道,“我和我妈前段时间在闹冷战,到现在也没和好,是不是她让你来劝我?”
顾临阑轻轻叹气,说:“你快点来我定位的地方。”
他发来的位置正好是那同学所在的医院,也没和祝荧说缘由,就是让他快点过来。
祝荧脸色发白,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裴慕隐问。
祝荧拦了辆出租车,道:“我妈妈可能生病了。”
半途中他再度收到顾临阑的消息,说是因为他妈妈不慎烧伤,所以要他快点来。
顾临阑没直接说严重程度,但能让这个向来节俭到有些抠门的妇女去救治,祝荧能猜到妈妈伤得不轻。
到了医院门口,他要去找顾临阑,让裴慕隐探望同学。
“我先陪你过去看看。”裴慕隐道。
祝荧推拒:“没关系,我好朋友也在,你直接去住院部吧。”
顾临阑在停车场等他,见他和一个男生下来,就冲他招了招手。
祝荧往顾临阑这边跑过去,以为是要去门诊部,没想到是抢救室。
他茫然地左顾右盼,整个人都懵了。
顾临阑看得有些不忍心,尽量解释得不那么直白。
“你妈妈在家里打扫的时候,我听到你们家有声音……”
顾家父母也在,因为耳朵听不见,意外发生时并没及时发现,看到对面的厨房烧了起来才后知后觉。
他们帮祝荧垫付了一部分,但之后有心无力。
大面积烧伤的修复过程复杂而漫长,可以预想有多么昂贵,完全可以让殷实的家庭陷入泥潭。
这根本不是祝荧能够承担的。
意外来临时从没有预兆,此刻直接让他大脑空白,连抱怨都无从说起。
他看了眼抢救室亮起的灯光,耳边嗡嗡作响。
“叔叔垫了多少钱?”他嗓子有点哑,“我之后会还,但需要一点时间。”
“这些不要紧,你好好想一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亲戚?医生说后续费用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怕被我爸拖累,躲还来不及,很早就没联系了。”祝荧道:“我去和管家联系下,雇主也许可以……”
说到一半,他又沮丧地叹气。
之前妈妈不慎摔了汤碗,烫伤了裴夫人的贵客,那笔医药钱还是裴夫人出的,他们施加援手的可能性很小。
如果是学校募捐,以自己那桌里被塞虫子的破人缘,那些同学没偷着乐就不错了,再有钱也不会帮忙的。
祝荧被孤立的时候没低过头,现在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圆滑点?
“反正我和他说一下。”他僵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