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惹的祸!”柯氏才一听完就忙起身,两步走到季庭香跟前怒骂道:“你学的规矩都去哪儿了?自己做了错事竟还要栽赃到你姐姐头上!” 还不等季庭香张口,柯氏就揪着她的衣服把人拉在了正堂中央。 季庭香顺势就跪了下来,她有些惊恐的对着季芳华怯生问道:“大姐姐,您、您在说什么!” 季芳华用帕子沾着脸上的泪水有些抱歉的说:“如今这样子,你不如自己好好的和长辈们说一说,没准……还能全了你的面子……”说着她又低下头去擦了擦眼角。 柯氏听了也在一旁起哄厉声道:“还不快说!这些年你大姐姐对你有哪些不好?我又对你有哪些不好?自己不守规矩竟还想出这样腌臜的法子构陷你姐姐!还不快老老实实的全招了!” 她的声音尖细刺耳,语速又很快,在别人听来却有一丝气急败坏的意味。 季庭香抖了抖肩膀,缩着脖子悄悄抬着眼睛看向季老夫人,嘴里喃喃着:“没有……”却不敢大声讲话的样子。 季老夫人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柯氏,又看向那个胆怯的季庭香,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她就不赞成拿姬氏去顶罪——这无疑是告诉外面的人,季家小姐确实出了这档子事,无论是否被人构陷,这也已经是个不可磨灭的污点,这也是她不遗余力撮合顾挺和季芳华的理由。 只可惜这个家里竟没有一个明白人…… “你这是做什么?孩子还没说一句话你就把话说完了,还叫她说什么?”季老夫人挺起腰朝柯氏看过去,虽然语气与往常无异,可柯氏却觉出了一丝不满来。 她不禁朝后退了半步。 自打做了季家的媳妇,她就十分畏惧季老夫人的威严,然而无论是她新进府里做错了事,亦或是因为一些琐事与季应庆闹了别扭,季老夫人从来都是笑着安慰她,甚至还与她站在一起去教训季应庆。时间渐渐的过去这么几年,自己反倒忘了季老夫人从骨子里就是一个严厉的人。 此时对老夫人的惧怕已经占了心头,全然忘了季庭香的事。 季芳华侧眼看了柯氏,心里有些不耐烦,她这个娘亲什么都好,就是第一怕丈夫,第二怕婆母。 偏偏这时候季庭香落败下风怎么能就此罢休! 她想了想侧身握住了季庭香冰凉的手指哀声劝道:“妹妹就如实告诉祖母吧……承香寺你们偷偷在厨房后面旧屋子私会的事便是我不说,也会有别人知道的……”季庭香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季芳华心里窃喜,这件事还是听陆阳说起来的,他的人瞧见季二小姐鬼鬼祟祟和顾挺的小厮进了厨房后面的旧屋子里,过了好一阵子才出来。 原先她以为是因为季庭香爱慕顾挺,想从他的小厮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可经了昨夜这件事就在不成立了——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瞧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的女子相亲吧。 虽然不知道季庭香与那个小厮私下见面的缘由,可终究不能放弃这个机会,更何况季庭香刚刚抖动的手已清楚的表明,确有其事。 “承香寺?香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季老夫人突然觉得这件事已经不在自己掌控之中,一件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那么轻易的从两位小姐口中说出,究竟是谁在说谎? 季庭香朝季老夫人磕了个头,用帕子狠狠的擦着脸上的泪痕,虽然止了哭,说起话来却还有一丝泣声:“回祖母的话,香儿根本没有在什么厨房后面的旧屋子里见过顾大人的小厮,这件事、这件事香儿也不知道怎回事……” “你撒谎!”季芳华突然握紧了季庭香的手厉声叫了起来:“你们明明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的!” “不知姐姐这话是听谁说的,你把她叫来,我要和她当面对质。”相较起季芳华有些歇斯底里的叫声,季庭香倒沉稳许多。 季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来回的朝两个孙女身上望去,最终应了季庭香的请求:“……你说说是谁瞧见的,叫她过来。” “这……”她总不好说是陆阳的人瞧见的吧,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季芳华想了想才说:“是寺里的小沙弥告诉我的……” 还不等她把话讲完,季庭香就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哀呼道:“他们、他们就连我们的样子都认不出,哪里就能分得清哪个是小姐,哪个是丫鬟的?”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朝着季老夫人辩道:“香儿只去过寺院厨房一次罢了,邓妈妈手忙脚乱走不开只得香儿去取菜,来来回回也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哪就有了个私通的小厮来……祖母您要为香儿做主……”她隐忍着咬了嘴唇才没有哭出来的模样。 邓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偷偷侧眼看了季老夫人一眼,正好对上她瞧过来的眼神,慌忙下就跪倒在地:“那日……那日有道拔丝香芋是老夫人点名要吃的,可是寺院里的和尚说,这道菜要现做才好吃……那日又忙,故而奴婢才请二小姐亲自去取……”说着她就有些焦急的望向了季庭香。 季庭香没有接邓妈妈的话,季老夫人想了一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只是她以为去端菜的是个丫鬟,却不料是季庭香。 “这件事我倒是有些印象,只是为什么叫小姐去亲自传菜?” 邓妈妈回道:“承香寺的厨房不让下人接近,奴婢没办法只得求了二小姐。” “原来是这样。”季老夫人了然的看向季芳华问道:“这件事你可知道?” “知道,邓妈妈进来的时候芳华也在……原本孙儿想和二妹妹一起去的,可是二妹妹说服了我和邓妈妈去侍候祖母您,故而才没有去。” 无论如何只要话题依旧是在季庭香身上就好。 季芳华从来没有这样急切的希望季庭香能远远的离开她身边,却又有些期待陆阳的到来,只怕她以后是季家真正能嫁入皇室的第一人吧。 也算光宗耀祖了。她想着眼睛的余光洒向季庭香,心里又得意又抱歉的想着:虽然对不起二妹妹,可她如今受的苦都是为了日后季家的荣华富贵,大不了以后多帮衬她一把就是。 虽然得意之下她刻意的稳住了自己的表情,可一闪而过的欣喜却没有逃过季老夫人的眼睛。 只听季庭香说道:“香儿只是不想叫祖母失望。”她将脑袋深深的低了下去,声音有些嘶哑的说着:“邓妈妈说祖母亲自点了那道菜,可传菜时却没有上桌,她生怕小丫鬟们去了厨房里又不被重视,等到得了菜再带回来时您已经撤了饭桌了……却不想有人那这个编排孙儿……孙儿、愿意以死明志……” 她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 季芳华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她身边这位从来都是软软弱弱,不卑不亢又温柔娴淑的妹妹来。 即便这次的事情是她胡说的,可陆阳的人的确看见她和顾挺的小厮独处一室,若是她今天承认了反倒不惹人疑,偏偏她拒不承认又以死明志,那么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季老夫人也被这番言论惊了一惊,可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她不过挑了挑眉毛就恢复了常色。 “休得胡说,我们季家还不是那种不明不白的就给人定了罪的人家,这件事我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话听起来有些重,可细想之下却大有揭过的意思。此时又不是身处承香寺,顾挺又不曾带了小厮出来,要查个水落石出哪有那么容易? 可若是将季庭香逃了,那封信的事情可就只有自己担着了! 季芳华呼吸之间就想到了这些,正有些束手无策之时她猛地就想起了百花宴那日落在小巷子里的那方帕子。虽然后来季庭香身上的帕子并未遗失,可仔细想想却也不无可能是从别处又拿来定数的。 思及此处她再也忍不住忙就抬头朝季老夫人说:“即便这件事可能别人看花了眼,可是百花宴那日的事可是我亲眼所见!” 还不等众人反应,她就接着说:“那日我从净房出来想要去透透气,便随便走了几步,偶然进了酒楼对面的小巷子里,却正巧瞧见二妹妹和……顾家小厮在互诉清肠……后来还将自己贴身的帕子送与人家做定情之物……”她的脸色红红的有些羞怯的样子:“我怕她瞧见我会觉得害羞,这才不声不响的先回了酒楼里……” “难怪你一回来就问她的帕子哪去了!”柯氏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心里却放了心,她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承受季芳华出任何事情了。 “这是根本没有的事!”季庭香尖叫道:“我去净房找大姐姐时大姐姐已经不在里面了,我也确实和酒楼里的一个小丫头撞在了一起弄皱了衣服,她怕挨骂这才苦苦哀求我不要说出去,静静的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为我清了衣裙上的污迹……” “那妹妹不妨将你那方绣着牵牛花的帕子拿出来,也好正了你的清白。”陆阳那日带走的帕子正是绣着牵牛花的,后来季芳华自己去针线上瞧了瞧才得知,针线上只有一位姓郝的绣娘会绣牵牛花,并且她也只负责绣两位小姐的帕子,当她听了季芳华对那帕子的描述就十分的肯定是为季庭香绣的。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季芳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手帕现在在陆阳手里,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如何翻身。 谁料季庭香听了这话反而点点头说了一句:“好,我这就叫人去取。”便又朝邓妈妈略拜了拜说:“免得中间出了岔子,还请妈妈派个妥帖的人跟着我的丫鬟去吧。” 她说的诚恳,邓妈妈不好拒绝,她侧头朝季老夫人看过去,但见季老夫人略一颔首,这才笑着接道:“还是老奴亲自去取吧。”说着就和春桥一起退了出去。 季芳华有些不可置信,她看着季庭香想不明白,难道那日的人真的不是她?还是说她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在季芳华正沉思的时候只听季庭香说道:“原本我也是不愿说的,只是如今再不说出来,香儿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其实香儿那日带着的帕子确是大姐姐说的那一方绣着牵牛花的帕子,只是因为被酒楼里的小丫鬟一撞就不知怎么的流了几滴鼻血来,小丫鬟怕挨骂,我也怕老夫人担心,这才叫丫鬟把沾了血的帕子收了起来,朝小丫鬟讨了一方新帕子来用……如今染了血的帕子还藏在柜子里呢……” “这怎么……”季芳华的可能二字还未能说完,却又听季庭香有些胆怯的说道。 “说起来那日我倒是听见了和大姐姐说的一样的事情。”她歪着头好似想着什么似的又顿了顿才接着说:“酒楼里的小厮在后院墙外偷懒,我听见有人说有个楼上贵人家的小姐带着个丫鬟去了对面酒楼的后巷,有不过一会儿后巷里就走出来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武夫样子的男人和小姐的丫鬟,他们还说那丫鬟长得水灵极了,穿着鹅黄色的长裙配着粉色的绣花鞋……” 柯氏猛然一愣,真葛那日穿的好像就是这样的裙子……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瞧向了季芳华。 季老夫人却对这些丫鬟们没多大印象,她想了想问道:“那日都有谁穿了这样的裙子和鞋子的?” “是……”季庭香有些害怕的朝季芳华望了一眼,颤颤巍巍的不敢说,季老夫人又说了为她做主的话来安了安心,这才把话讲出来:“是真葛……” 季芳华只觉得鲜血涌入脑袋,她猛然跳起来朝着季庭香一脚踹过去:“你胡说!” “大胆!”季老夫人拍案而起指着季芳华怒声呵斥道:“今天打了你妹妹,明天是不是要打你母亲,后天就要打我这个老婆子了!” 季芳华如梦初醒,她看着歪倒在一旁嘤嘤哭着的季庭香,又抬头看向对自己怒目相斥的季老夫人,以及回过头去那个早已被自己方才行为震惊呆愣住了的柯氏,心中没来由的一慌,可脑海里想的的却只有陆阳。 陆阳!为什么在我被欺负的时候不来呢,书上不都是写着心有灵犀,难道我们真的是错了吗? 身上的力气突然就被抽空了似的,季芳华歪倒在了地上,却无人敢上前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