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看着弘是认真的小脸,欣慰一笑,搂着弘是的小手更紧了些,这小子甚得她心。 许多美丽的女人为了进富贵的王府大院挤破了脑袋,头破血流了也不管不顾。一朵娇艳的花儿染了血,种在地上,慢慢地生出了刺,刺伤了别人,也刺到了自己。 她并不期待所有女人都美丽如莲,只是她不会成为满是血的荆棘之花。 “砰”地一声大响,大门被粗鲁地推开。刘妈妈大步迈进来,只是涂满粉末的脸没有了刚刚的恭敬和小心翼翼,她旁边跟着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子,双手珍宝般捧着一把白布包裹的琴,昔月猜想她就是琴瑟。 三个好看的姑娘也慢慢重新踏进屋子,跟在刘妈妈身后,蓝雪目光森森,嘴角上扬,仿佛在看好戏。 刘妈妈的笑容如常,从袖子变戏法般拿出一张账单:“大爷,我们醉柳香有个规矩,您初来乍到可能不知晓。”她把账单慢慢地放在昔月身前的几案上,脸上的笑越发灿烂:“请大爷先结账吧!” 昔月皱眉:“你怕我嫖妓付不起钱?” 刘妈妈娇笑道:“大爷严重了,北京城可不是江南那些小地方,有我们北京城的规矩,还请大爷依着我们的规矩来。” 昔月冷哼,从宽大的袖子拿出一个大荷包,瞪了她们一样,嘴角似笑非笑。 刘妈妈恼怒地盯着蓝雪,都是这个臭丫头,害她得罪了贵客,他那么大的荷包,哪里会没银子,待会儿有这丫头好果子吃的。 蓝雪害怕得退后了一步,倚靠在门边,哆嗦着。 昔月打开荷包,一股脑儿全把钱财倒在桌上。除了弘是掩嘴偷笑,其余几人皆是目瞪口呆。昔月冷哼,理直气壮地指着几个姑娘:“这几个可是倒贴的,我碰都没碰,钱我是不会给的。还有你们醉柳香的姑娘真是不像话,竟然中途未经客人允许随便跑了,这钱得扣。”认真检查账单三遍之后,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一副割肉的心疼模样,只付清了酒钱、要琴瑟作陪的钱和厢房钱。 刘妈妈厚着脸皮问赏钱时,昔月只拿了五个铜板打赏,让她们一人一个分了。刘妈妈几乎气得吐血,黑着脸让琴瑟留下。 “等等。” 刘妈妈转身,没好气地道:“大爷还有什么事儿?” 昔月瞪她:“你是什么态度,我又不是吃霸王餐。把一个铜板留下,给这位琴瑟姑娘。” 刘妈妈有气发不出,在琴瑟手抱着的琴上放下一个铜板,从牙缝挤出几个字:“好好招呼贵客。” 琴瑟恭顺地道:“是,刘妈妈。” 刘妈妈神色不善地看了一眼昔月,不再停留,狠狠地“啪”地一声把房门合上,眼不见为净。 “琴瑟姑娘坐吧!” “是。”琴瑟把手中的琴放到几案上,在昔月对面坐了下来。 昔月拿着一枚铜板小心翼翼地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道:“听闻琴瑟姑娘琴技非凡,不可可否让在下看看眼界。” 琴瑟谦虚地道:“姑娘过奖了。” 昔月一愣,拔下胡子:“你怎知我是姑娘?” 琴瑟笑道:“姑娘骨骼纤细,不似男子。”她不再多言,拿开白色的布袋子,露出一把红色的琴。十指谦谦,划过琴弦,发出“铛铛”的声响。琴声一声接过一声,一声高于一声,如同高山的瀑布,倾泻而下。高到极至时,又缓缓而低,如同马蹄踏过大草原,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伴着阳光,闻着草香,奔驰而去。 一曲终,昔月拍手叫好:“琴瑟姑娘名不虚传。”弘是也听不出什么好不好,见昔月拍手,以为是极好的,也拍着小手叫好。 琴瑟苦笑,看着弘是,眸子闪过温柔,如怨如诉:“琴瑟终究是青楼之人,一把琴弹得再好,也不过是取乐的玩意儿。” “琴瑟姑娘何必自暴自弃呢?你活着,比许多人死了的好。” 琴瑟眸子古井无波,苦笑道:“姑娘说笑了,琴瑟活着,还不如死了。”她望着琴弦,心头万千哀愁:“琴瑟是个苦命的人,自小长于青楼,凭着一把琴,也不至于丢了饭碗。本来琴瑟也是有良人的,可天意还是弄人,他大病一场后,琴瑟为了救他负债累累。结果还是保不住他的性命,琴瑟的孩子也没了。” 泪水划过她的脸庞,滴落在琴弦上,溅起了几滴泪花。 昔月看着拽着她胳膊的弘是,摸摸他的头:“琴瑟姑娘,你若是不嫌弃,就跟我们走吧!” 琴瑟愕然,擦泪的手帕放在脸上,忘了擦拭,泪水又滴在琴弦上。 “琴瑟姑娘,我叫昔月,是十二阿哥府上的,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为何帮我?” 昔月轻轻把长胡子粘回去,笑道:“相逢即是有缘。” “砰”地一声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刘妈妈语气不善地道:“时间到了,琴瑟,你跟我走吧!” 琴瑟希翼地看着昔月,昔月握着她的手:“我要替琴瑟赎身,多少钱?” 刘妈妈冷哼,原来是他看上琴瑟了,一定是个穷鬼,还敢装大款。她心里窝着气,没好气道:“一千两。” 昔月皱眉:“琴瑟姑娘弹琴虽然不错,可是五百两都能买个花魁了,你怎么不去抢?” “怎么,付不起?哼,琴瑟虽然不是头牌,可她弹琴好听。而且欠了我三百多两银子给她那薄命的情郎看大夫,你以为我刘妈妈开善堂的,那可是要算利息的,没有一千两,你就给我滚。” 昔月看向琴瑟,琴瑟轻轻颔首,确有此事,不然她也不会重醉柳香这种烟花之地。 刘妈妈看着她们眉来眼去,气就不打一处来,琴瑟可是招牌之一,两年前被一个穷酸书生勾了魂,还私了奔。她损失重大,幸好那穷酸书生短命,琴瑟又回来了。她紧拉着琴瑟的手臂道:“跟我走,去给王公子弹曲子。” “慢。”昔月拦住她们。 刘妈妈收回了手,在她的地盘,她倒想看看这个穷光蛋能折腾出什么来花样来。 昔月从宽大的衣袖拿出一个小荷包,刘妈妈不屑地撇嘴,真是穷鬼。昔月打开,掏出几张银票,数了数,不太够。刘妈妈眼睛都直了,上上下下又将昔月打量了一遍,她一身华贵的月牙白衫做工精细,配上黑兮兮的小脸虽然有些不搭,可也不是落魄之人。坐在她怀里的小娃娃,一身华服,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好奇地揪着她瞧。 她刘妈妈聪明一世,真是看走眼了,这真是个财神爷。她懊恼不已,又把罪都怪在了蓝雪那个臭丫头的头上,都是她乱说一通,害她把财神当瘟神。 昔月扔给刘妈妈三百两银票:“我带的钱不够,待会儿再来。” 刘妈妈恨不得叫他亲爹,握着银票:“大爷再玩会儿吧!我们的花魁可是京城第一大美人儿。” 昔月摇头:“不了,爷是来开心的,花了钱还找气收,我又不是傻子。”见过了明萱格格这样的天仙,她对大美人花魁也不太感兴趣。 刘妈妈懊恼,也知道拦不住,把一大一小两位财神爷恭敬地送出门,吩咐琴瑟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别让大爷久等了。”琴瑟本就长得平凡,如今更是年老色衰,根本不值得这个价格。如今卖出了天价,刘妈妈恨不得去烧香拜佛,以感谢神明庇护。 “等等,琴瑟姑娘,我有话跟你说。”昔月转头道。 琴瑟看了一眼刘妈妈,刘妈妈把三百两银票捂得发热,眉开眼笑道:“琴瑟,大爷让你去,你就去吧,今晚你可就是大爷的人了。” 琴瑟偷偷瞟了一眼昔月,低头慢慢走过去。 刘妈妈只当琴瑟是害羞。 昔月本就跨出了醉柳香的门槛,琴瑟去寻她,也跨了出去。昔月附在琴瑟耳边,两人从刘妈妈看来亲密无间,她也懒得看,转过身去,数着银票。昔月得意一笑:“琴瑟姑娘腿脚功夫如何?” 琴瑟一愣,问这个做什么? 昔月抱起弘是,两人咧嘴,露出森森的牙齿,默契地给了琴瑟一个眼神。 琴瑟还是不在状态。 昔月突然喊道:“你这娘们真是墨迹,老子花了一千两给你赎身,居然连香一口也不肯。过来吧!没多少人在。”她拽着琴瑟走了几步,又高喊道:“你这娘们真麻烦,明明是个□□,还装作良家妇女,去那个角落。香老子一口,老子好拿钱来。别怕老子有的是钱,以后你跟着老子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周围不少男女凑热闹围观过来,昔月骂道:“看什么看,没见过花一千两赎人的。” 围观的女人不屑道:“男人每一个好东西,呸。”见琴瑟是醉柳香的女人,连她一块儿骂:“臭□□,不要脸,专门勾引人家男人。” “奸夫□□。” “狗男女,招天谴。” 围观的男人打量着两人,男的黑瘦,抱着个好看的娃娃,鲜明地对比让他更加丑陋。女的相貌平平,身材又无可取之处,放在美人环绕的醉柳香,就是干擦桌子的活,却值得一千两,两人也是登对,简直是傻得奇葩。 昔月拉着琴瑟的手,向琴瑟挤眉弄眼。琴瑟吞咽了一口口水,透过人群的缝隙偷偷看向刘妈妈,下定了决心,跟昔月一起冲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