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月坐到自己的位置,拂掉了弘是头上的杂草,接过描翠手里剥好皮的橘子,尝了一小片,很甜,才把掰了另一片橘子塞进弘是的嘴巴。 弘是砸吧着嘴,吃了一小片,意犹未尽,盯着昔月手中的橘子。 昔月也不小气,全部递给了弘是。 弘是拿着橘子,看向奶娘,奶娘点点头,他才在昔月的怀里吃得很欢。奶娘欣慰地笑笑,每到过年小世子总喊着额娘,还是头一回这么笑得高兴。 妾氏迈氏一直想讨好弘是,却因为忌惮方氏不敢,她见昔月既得十二阿哥的宠爱,又得到两位侧福晋赏识,还对弘是亲昵,心里泛酸:“昔月姑娘可真会讨人欢心,换了别人肯定是做不来的。” 昔月瞧了她一眼,不当她是一回事:“我温柔可爱漂亮又大方自然讨人欢心了,别人怎么做得来?” 迈氏瞪她,这女人脸皮真厚,正想嘲讽一番,又接到管侧福晋的眼神警告,只好闭嘴,愤愤地瞪着昔月。 昔月把她当空气,怜爱地摸摸弘是的头,递给他一个橘子,教他自己剥橘子皮,弘是今年四岁,稚气的脸满是不解,奶里奶气地说道:“这些是下人做的。” 昔月拿帕子小心地擦拭他的鼻子,语重心长地道:“下人归下人,若是下次你出门玩儿了,没有下人在身边,岂不是没有橘子吃了,或者连皮一块儿吃了。只有你自己学会了怎么剥橘子皮,你去哪儿都有橘子吃。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手有脚的,为何总要依赖下人呢?” 弘是仿佛听懂了,也仿佛听不懂,接过昔月手中的橘子,一点一点地自己剥皮。他年幼,小小的指甲裂不开橘子皮。昔月继续开导他:“你为何一定要用手呢?你可以用别的,只要能吃到橘子,能剥开橘子皮就成了。” 弘是把橘子皮放在嘴边,欲咬,眸子看着昔月,他不知道他这样子做对不对。 昔月点点头。一屋子的人除了李奶娘,皆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她是鬼神变的一般。弘是可是已故嫡福晋的亲子,十二阿哥的嫡长子,身份可是不一般,年幼剥橘子已是奇谈了,若是还用嘴巴咬,那成何体统? 管氏刚想制止,便听到弘昆的书声琅琅:“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是李白的《静夜思》,稚嫩的童音围绕着屋子转,众人皆拍手叫好,方氏一脸自豪的摸摸儿子的脸蛋,她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 昔月低头小声地问怀中的奶娃娃道:“你可愿意背诵一首?” 弘是点点头,把即将放进嘴巴的橘子放到膝盖上,朗声背诵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好。”昔月拍手叫道。 随即屋子的掌声响起,满堂喝彩。 弘是高兴地看向自己的奶娘,如同一个得了糖的孩子,笑得眉眼弯弯。 李奶娘接过宏是手中的橘子,剥了皮喂到他嘴边,作为奖励。 小连子踏进大厅,给两位侧福晋请安,说奉了十二阿哥命,前来接昔月和弘是进宫。满厅的女人愕然,迈氏心里一惊,昔月竟然如此得宠,想起刚刚的针锋相对,不禁又是暗自恼怒。 管氏与方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梦寐以求的事情竟然让昔月这般轻松就得到了,心里又恨又羡慕。管氏刚想叮嘱她一番,又想到昔月是从宫里出来的,满腔的话语憋着心里,只道了句:“昔月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昔月娇羞地笑笑,低头悄悄地捏捏弘是的小脸,小声地笑道:“这里无聊,我们去宫里玩儿,宫里可热闹了。” 弘是拍着小手,兴奋地把嘴里还没咽下橘子汁喷出来:“好啊!好啊!不过我想先换身干净的衣衫,不然阿玛会生气的。” 昔月点点头,让李奶娘把他带下去。 昔月也趁机换了一套不起眼的粉色宫女衣衫。 一会儿的工夫,弘是就换好了一身的衣衫,他个儿小,一身银白的雪貂皮铺在身上显得像只毛绒绒的小雪貂,黑白分明的双眼抬起头来几分稚嫩和几分可爱。管氏想拉他的小手对他亲昵地告诫一番。弘是犹如受惊的小雪貂,灵敏地缩到昔月身后,怯怯地探出半个小脑袋。 管氏半伸出去的手转瞬便握住昔月的小手,脸上的尴尬也成了亲切的笑:“弘是素来怕生,就有劳昔月妹妹的照顾了。” 昔月“不安”地点头,强颜笑道:“妹妹,尽、力就是了。” 管家氏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弘是不喜欢管氏,管事就懒得做样子,便没有送他送出门。李奶娘担忧的目光一直落到弘是身上,心一直系在他小小的身子上。 昔月握住李奶娘的手,郑重地道:“奶娘放心,昔月进宫带着一个完好的小世子,出宫的时候也还你一个完好的小世子。” 李奶奶跪地:“多谢昔月姑娘。”昔月把她扶了起来,转身把“人凳子”小太监唤走,亲自把弘是抱上了马车,然后自己跳了上去。 马车轱辘慢慢地开始转动,昔月掀开车帘子道:“李奶娘,这里风大,您快回去吧!” 弘是也说道:“奶娘,您快回去。” 李奶娘欣慰地点头,嘴里一张一合,说着些什么,可风太大,马车轱辘转动得太快了,昔月听得不太清楚。 宫里的除夕晚宴早已开始了,昔月目光所到之处是一片眩目。 天空绚烂的烟花开了又散,花儿一朵接着一朵,极其美丽。高高坐在龙椅上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上,威严的目光仿佛看透了场中每一个人的心中所想,他即使朗声大笑,也具有威严与压迫。旁边坐着美艳或明艳的各宫嫔妃,色彩缤纷的宫装与头上珍贵的金簪玉簪大放光彩,嫔妃间明里暗里互相斗艳。大臣家眷夫人与小姐也互相争芬夺艳,仿佛谁的珠宝更加贵重,谁的簪子更加夺目,就能脱引而出,一鸣惊人。 昔月在小连子的指引下来到十二阿哥旁边,把弘是放到十二阿哥怀抱里。 十二阿哥和弘是皆一愣,父子俩大眼瞪着小眼。 昔月笑道:“父子俩都怎么了,比谁的眼睛大呢?” 小连子低头,掩嘴偷笑。 弘是小脸一红,跳出十二阿哥怀抱,吵着要昔月抱抱。十二阿哥把他捉了回来,搂在自己的怀里,看着他缩成一团,像只可爱的小雪貂,心里一片柔弱,大手□□他可爱的小脸。弘是手脚并用,抗压直喊:“阿玛是坏人,阿玛是坏人。” 昔月把弘是的小手按住,让十二阿哥使劲地“欺负”他,弘是惨叫连连。 “我道是谁,原来是十二弟伙同小宫女在欺负弘是呢!”九阿哥趁十二阿哥放松警惕,眼疾手快地把弘是抢过来,抱到怀里,轻轻地捏捏他的小脸,一双丹凤眸如同含水一般温柔:“有九伯伯在,莫怕。” 昔月站回到十二阿哥身后,低头不语。她心里哀愁,纠结着要不要再看看九阿哥。如果看了,若是让他发现岂不是说自己孟浪;可若是不看,自己为何千里迢迢地来北京。她胡思乱想中突听道弘是惊讶地叫喊“九姑姑”,不禁掩嘴一笑,抬眸看向九阿哥黑锅底的俊脸,他丹凤眸定定地看向弘是,眸子似笑非笑,恨不得把他如垃圾般丢出去。 十二阿哥把弘是解救了回来,放到昔月怀里,拱手道:“九、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莫要见怪。”他一副正经地憋着笑,气坏了九阿哥。 昔月仿佛听到九阿哥的磨牙声,见他盯着弘是,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乖,告诉九伯伯,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弘是低头沉思,又抬头看了九阿哥一眼,模样有些害怕,犹豫着不知该从何说起。 九阿哥哄骗道:“告诉伯伯,伯伯给你好吃的。” 弘是抬眸:“有橘子吗?” “有,什么都有。”九阿哥笑得无害,一双丹凤眼如同天上的星星,昔月看得一呆。 弘是接受了诱惑,胖胖的小手缓缓抬起,扭头,看了一眼昔月。昔月的心“咯噔”一跳,对上九阿哥森森的目光,她心里发寒,越是漂亮的男人就绝对不允许被人说成女人,她心里祈祷,小世子啊,我可没有对不住你,可别坑我啊! 弘是还是很乖的,即使昔月扭他屁股,他也没有报复。胖胖的小手,直直地指向十二阿哥。九阿哥森森的目光又望向老十二,小孩子是最说不得谎话的,弘是指着谁,谁就是教他叫自己姑姑的人。九阿哥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人,打他一顿板子。 十二阿哥一顿,脚步往旁边移了几步,弘是的小胖手方向还是不变。 九阿哥咬牙瞪着真正的罪魁祸首:“老十四。”他大步走过去,要找他算账。 弘是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坑了一把十四阿哥,低头玩手指,喃喃道:“九伯伯说话不算话,没给我橘子。” 昔月把他抱在自己怀里,拿了一个橘子,投喂他:“小馋猫,就知道吃。” 弘是拍着白白的小手掌,笑得咯咯响,有得吃就好,小馋猫什么的都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