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无辜的模样,倒真叫沈黛愣住了。
但鉴于这厮从前的种种“劣迹”,她一个字也不相信,食指不耐烦地翘了翘,“少跟我装,我还不知道你?你拿走王爷写给我的信,不就为了让我出来,恭迎你沈大少爷回府?”
沈知确“嘶”了声,双臂环抱在胸前,拧着眉上下打量,“我说你今日怎么这么听话,让你出来等我,就真出来了,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说着又矮下身去,“你不是一向最瞧不上他的吗?怎的今日为了一封信这般上心,莫不是……”
他点到为止,无尽暧昧都藏在俊秀的凤眼里。
沈黛从前面对他,一直都理直气壮,没理也能狡出三分理,从未认过怂。可眼下,她忽闪着眼睫,几次张口想否认,舌头都心虚地打了结,“我、我……”
京畿官场上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看人的眼力。就她这几乎把“少女怀春”四字写脸上的窘迫,沈知确岂能猜不出来?
心底一阵咋舌。
难得啊难得,过去光看别人为这丫头寻死觅活,还是头一回见她为旁人紧张成这样,连苏元良都没这待遇。
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某人见到他,红着脸跳脚的模样,他翘了下唇,本想再多逗逗,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没多为难,理着袖口踅身往里走,“信我确实没动。有什么问题啊,你自己去问王爷。不过……”
忽然想起什么,他止步,扭头补了句:“他病了,你还是过几日再去吧,免得把他气死。”
沈知确最后故意来这么句,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眼睛都闭上,做好挨打的准备了,沈黛却直着眼睛怔在原地,根本没心思搭理他。
戚展白是什么人?刀穿不透,铁打不烂,一般的小灾小难根本入不了他的眼,能传出生病,定是极严重的。都这样了,还千辛万苦地给她送一封空信,定然有他的原因。
莫不是苏元良对他痛下毒/手了?
念头一闪而过,沈黛惊出一身冷汗,抓了沈知确晃在自己眼前的手,就往外走。
家丁们还记得林氏出门前的吩咐,连忙上前拦人。沈黛拉着沈知确,旁若无人地穿过去,边走边喊:“来人!快来人!备车,世子爷要出门。”
沈知确瞪大眼睛,“我没……”
“有”字还没出口,他就被沈黛一脚踹上了马车。
*
一声声催促下,马车几乎是用飞的,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就从显国公府赶到了湘东王府。
门庭还是那个门庭,没了前世的磕磕绊绊,前头的两尊石狮子,都威武了不少。
但沈黛没时间在这伤春悲秋。
大门才将将敞开了一小道缝,她便推门径直闯了进去。
沈知确追在后头,“你慢点,慢点啊。”
沈黛只做耳旁风,每走一步,心里头的不安便加深一分,唯恐下一刻就瞧见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才拐过一个廊角,头顶罩落一片黑影,小山一般。
她一时刹不住脚撞了上去,人踉踉跄跄往后栽。一只温厚有力的手及时环住了她的腰肢,顺势将她往前一揽。
耳边忽忽一阵风声,沈黛猝不及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双手本能地抵在男人胸膛上。春衫单薄,她几乎摸到他的心跳,愕然抬头,正望进他漆深狭长的凤眼里。
满园的鸟语花香,和身后的急呼声,仿佛都在这一瞬消失了。
只剩眼前的人,和鼻尖萦绕的冷香,催动她的心跳,毫无征兆地骤然加速。
“嘿,你不是病了么,怎的还出来接我?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热情啊。”沈知确抖着食指,阔步走过来。
沈黛这才缓过神,垂着脑袋,不动声色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乌发遮掩下,莹白耳根隐隐发红。
怀里一下落空,戚展白下意识收紧臂弯。
可沈知确已先一步上前,跟他击掌一通亲近,勾着他的肩,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食指在两人之间来回点着。
“说!今儿吹的什么风?一个听说人病了,饭都不让吃,非拉着我就过来。一个生着病,还巴巴出来迎我……”
他边说,视线边在戚展白身上逡巡了一圈,见他衣裳齐整,面色比自己还红润,眉尖由不得一挑,意味深长道:“你这模样,瞧着也没什么大病,到底什么情况啊?”
吊儿郎当的调子,在两人中间徘徊,空气都沾染了暧昧。
沈黛恶狠狠瞪去一眼,警告他闭嘴,不期然和戚展白视线相接。两人俱都一怔,忙各自错开眼。
空气里的热潮,越发汹涌。
沈知确夹在中间,还犹自不知。关山越摇着头,长长叹了声,上前行了个礼,“厨房已备好午膳,既然沈公子还饿着,不如先随在下过去?”
说完,也不管沈知确反抗,便直接将人拖走,消失在了长廊尽头。小小的拐角,很快就只剩他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