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落水,新觉寒疾加重,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作乱。 这一次,他也什么都没说,众人只以为是他玩闹到了后院,失足溺水。 这一次对东隅来说也有损失,因这件事,后院的围墙和院门被重新修葺了一翻,东隅看着被堵上的洞,一阵无言。 也罢,翻墙吧,还雅观点。 东隅想既然跟自己没有关系,这其中有多少弯弯绕绕,也不关她的事。 这之后,新觉消停了一段时间,有时看见她也只是横眉冷对,哼一声,甩脸子就走,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她也乐的清闲,终于没人烦她了。 民间云“冷在三九,热在三伏”,经历了酷暑,爽秋,冬节悄然而至。 万洲国,疆域辽阔,兰城偏北方,但也四季分明,夏热冬寒。 推门而出,到处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整个兰城被白雪装点的纯洁素雅,只围墙内点点红梅傲雪绽放,平添了一抹亮丽的颜色。 院子里的大树只剩下遒劲的枝桠,冒着凛冽的寒风傲骨挺拔。 街市上车水马龙,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府里也逐渐忙碌起来。 最近,东隅常常见新觉在大院里溜达徘徊,调皮捣蛋依旧,只是倒没怎么来她这撒野了。 市桥新柳色,又是一年过。 新年到了。 府里张灯结彩,处处欢声笑语,一派喜庆洋洋的氛围。 驸马携长公主新觉,早早前往皇宫,同皇室欢度新年,申时才赶回府邸。 回府后,丞相与公主领着府上家眷祭祀祖先,而后吃团圆饭。 东隅扫视了一圈,主位上是丞相和公主,丞相一脸温和,谦谦君子模样,公主明丽清雅,雍容端庄。 几个姨娘还是老样子,四姨娘依旧明艳动人,风姿绰约。 五姨娘温婉大方,如柔软的丁香,有着江南小女人的风韵。 丞相左边,几个小主子依次而坐,七公子新觉,四小姐安棋琳,五公子安棋玉,六公子安祖侑。 安棋琳与安琪玉实为龙凤胎,只因棋琳先出便为长。 两人相貌有六分相似,棋琳继承了五姨娘温婉的风韵,只是少年女儿,肤若凝脂,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如新冒的骨朵,蕴含着蓬勃的生机,鲜妍明亮。 安棋玉,人如其名,朱唇玉面,芝兰玉树,小小年纪,克己守礼,进退得宜。 总之,心思深沉,看不懂。 安祖侑,长相随了父亲,却也有母亲的韵味,脸蛋红润,唇红齿白。 也是人如其名,没有祖宗的命,却有祖宗的性,这也是一个臭小子,同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上次溺水事件,假山的另一个小人。 整顿饭下来,新年就长了见识,桌上明里暗里打了多少机锋,当趣味看了,反正只要与她无关就好。 埋头苦干时,总觉得好像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抬起头来,又没发现端倪,太敏感了么。 接下来便是习俗活动了,各长辈赠礼小辈,平辈互赠;长幼聚欢,新年祝颂;最后便是“守岁”了,终岁不眠,以待天明。 东隅平白得了几个大红包,心里美滋滋,欢快的回了自己的小院,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守岁”什么的还是免了吧,上辈子也没怎么守过啊。 这边东隅刚准备洗漱,就听见噼啪作响的声音,还越来越近,等她打开门,鞭炮就在院子中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扰的人心烦。 定睛一看,几个小辈居然都跑到这里来了,连平时几乎没什么交集的安棋琳,安棋玉都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打头的是安祖侑,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 是啊,这个臭小子也没少找自己麻烦。 一个敢造次,二个就来了。 只是他和新觉也不对付,而且这个小子惯会演戏,新觉厌他得很,所以两个魔王没拧成一根绳子,那还是可以招架的。 新觉则站在一旁,他背着光,看不清楚小脸上的表情。 也罢,熬个夜吧,姐姐用生命来奉陪尔等。 东隅没准备理会他们,径直走向院中槐树下的躺椅。 躺下,嗑瓜子儿,吃蜜饯儿。 几位少年一时面面相觑。 “三姐,今晚除夕,你不和我们一起守岁吗?”童稚的声音,略微尖细,安祖侑微笑着说道。 “我这不也在守吗,我怕那些玩意,就不玩了。”东隅转过头,望着他们。 “我们可没看出三姐怕这个呀?”刚刚在院子里明明这么镇定。 “我说的是你右手拿的这个。” 安祖侑右手拿着一串爆竹,左手拿着几个鞭炮。 “三姐胆子真小呀,五哥,你说是不是?” “六弟,不可强人所难。”九岁的少年,声音清越。 “没意思,三姐真扫兴。” “……” “六弟,三姐想赏赏月,你是不是也扫了我的兴?”新年就被欺负,叔可忍婶不可忍了。 “……” “三姐……”哟呵,没脸没皮的,撒娇给谁看呢。 “你们自便,新年快乐啊,各位弟弟妹妹。”东隅将头转向他们,十分真诚的说道。 毕竟是新年嘛。 …… “三姐既然如此说,那棋玉就不打扰三姐的雅兴了。”说着转身走了。 哎,这是个脸皮薄的。 “吉吉利利,百事都如意,棋琳恭祝三姐。”说完也袅袅婷婷的转身离开。 剩下的就只有新觉和祖侑。 东隅打量他们一眼,这两个小兔崽子怎么打算呢? 这新觉今日有些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三姐,那我们就自己玩啦。”安祖侑一脸天真的说着。 说完去拉新觉,一副冰释前嫌的样子。 “别碰我,一边去!”新觉的声音,除了厌恶还是厌恶,硬邦邦的。 “噗!”哈哈,可爱的少年哟。 安祖侑拿着爆竹在一旁放的噼啪作响,到底还是小孩子,也有天真烂漫的时候。 静静的坐着,看着天空绚烂的烟花,听着此起彼伏,远近不一的爆竹声,思绪慢慢的飘远,父母的音容笑貌,小果子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暖暖的拥抱,开怀的大笑,曾经这些幸福的日子,想得起却再也摸不着了。 沉浸在回忆里,鼻间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却没反应过来,只有一股危险的感觉。 突然,伴随着一句惊呼“三姐!”,一双小手抓着东隅两边手臂将她从藤椅上拉起来,往旁边带,拉的她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幸好立刻扶住了身前的小人站好。 听的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声响巨大,看来是大手笔,即使不怕这玩意,被袭击,那也会很惨的。 转身望一眼藤椅,椅面被爆了个漆黑,木条微微翻卷,皮开肉绽。 一时沉迷,失策失策。 旁边,安祖侑微笑的脸上是恶毒的笑意。 好想打人…… 身前的小人,略微慌张的神情,此刻怎么看怎么舒服,桃花般俊俏的脸蛋怎么看怎么美好。 可爱,好想抱…… 东隅看了一眼安祖侑,朝他微微一笑,她保证嘲讽的非常到位,再转向新觉微微一笑,她保证笑的非常温柔。 这时,一声长啸,紧接着哗的一声,空中爆出绚烂的烟火,一瞬亮彻天际。 城中众人都怔了一怔,才恍然大悟,凌晨了啊! 反应过来,没再管身后的人,东隅倾下身,将新觉抱进怀里,将头靠在他耳边。 “七弟,谢谢你,还有,新年快乐。” “嗯。”声音细小,没平时作恶时中气十足。 “嗯……?嗯?!你刚叫什么了,再叫来听听呀。” “……” “快呀!” …… “……土……拨鼠”说完推开她就跑了。 “……?!” 臭小子,挺可爱啊! 看来今晚上捉了个好妖,也罢,那就不计较某个坏妖了。 夜渐深,直起身子,月明星稀,夜空中,烟火依旧绚烂,院子里却只剩一人。 …… 盛夏,烈日灼灼,白日苦长。 已近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夕阳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 燥热的天气让人烦躁,但此刻,府内的下仆们却是松了一口气。 第三天的傍晚,就在刚才,七公子终于醒过来了。 府里的个个人物现在都聚在七公子的屋子里,近处打量,嘘寒问暖。 新觉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眼眉微抬,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他缓缓的转动眼珠,打量了一翻一屋子的各位,懒懒的没有开口。 这几天常登门的李大夫也松了口气,一翻切脉观察,见已无大碍,新开了调理的药方,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便起身离开。 长宁公主由嬷嬷掺着,看着新觉说了句:“醒来便好,好好修养,休再顽劣。”就离开了。 新觉看了一眼母亲,未做任何回应。 “三天了,你若再不醒,为父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安志谦坐在床边说道。 “几天未曾进食,想必该饿的慌了,先吃点东西。”说着吩咐丫鬟伺候公子吃食。 新觉听话的填饱了肚子,继续懒懒的靠在床头,狭长的眼微阖。 “可是还有点疲累?那再躺下好好歇息。” “这次也算是突遇横祸,那两个逞凶的江湖人士为父正在追查,出现这等事,也是护卫不周所致,那个没用的奴才我已经亲自处置了,明日便给你换个人。” 躺在床上,听着这话,新觉慢慢闭了眼睛。 安志谦说完,替他掖了掖被角,将围着的众人遣散,只留了几个丫鬟在门外守着便离开了。 门外,夏竹小心的瞟一眼紧闭的屋门,见无任何响动才悄悄凑到秋玲身边:“秋玲,公子爷落水那天晚上,谢谢你啊,没告我的状……” 秋玲奇怪的看她一眼,“你在说什么呢?我做什么告你的状,你那天尽心尽力的守着公子爷,哪告得到你头上。” “秋玲姐,你是说我一直都在这守着吗?” “你不会摔坏脑子了吧,自己做了什么都忘了,你说在屋子里守着更放心,所以后来你一直守在公子爷屋里啊。” “你说什么?!”夏竹听后万分惊骇,惊呼出声。 “你大呼小叫的作甚么,当心吵到公子爷……” “哦……哦,是这样啊,看我这记性,就那天早上摔了一跤,现在头还疼呢……”夏竹心里惊疑不定,自己那晚明明在苑中一个废弃的茅屋中躺了一宿,早上才醒过来,身上搭着自己的外衫。 醒来后她急匆匆的往紫麓院赶,本以为会被发卖出去,没想到什么都没发生,她只能想到是秋玲帮自己遮掩过去了,却没想到这其中另有乾坤。 如今公子爷无事,自己也不会跟着遭殃,还是不要另生事端才是,这样安慰着自己,夏竹决定将此事埋在心底。 室内,床上。 “银链,别闹……” 新觉闭着眼,轻拍了拍自己胸前,声音慵懒轻缓。 声落,一条通体银色的细长小蛇慢慢从中衣领口爬出,缓缓的绕在新觉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