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队,何窈他妈已经到了。”余晓瑶正要去找纪依北,正好在拐角处撞上他,神色却有些异样。 余晓瑶大学时犯罪心理学一直都是满绩,这会儿虽然用到的不是犯罪心理学,但还是敏感地察觉到纪依北的不正常。 她压低声音:“头儿,你不舒服啊?” “嗯?哦,没事。”纪依北随意地摆摆手,压下心底被撩拨得痒痒,“刚才遇到一混蛋…她妈在哪儿呢?” “就在办公室。” 纪依北加快脚步,推开办公室门。 何母正坐在他办公桌前,后背对着他,微微佝偻着身体,如坐针毡地坐在那不大硬的座位上,头发软塌塌扎了个马尾,一些杂乱的头发散在脖子上,夹杂着几缕白发。 纪依北无声地叹了口气,一个母亲,为失踪的女儿操碎了心,现在又要告诉她女儿与她的前夫极有可能存在某种变态情感关系。 “纪警官!你来了,我们窈窈有线索了吗?” 何母听到身后的动静,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嗯,您别太激动,目前可以基本判断何窈没有危险,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 “什么是没有严重的伤!你是说窈窈受伤了吗!伤在哪里了?”何母一听到“受伤”、“危险”的字样就全身绷紧,抠起字眼。 纪依北抚额,还是很耐心地解释道:“不是,目前不能确定有没有受伤,但据我们去咖啡厅的检测结果来看,至少何窈没有重伤,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一个高中生,能够冷静到被绑架后第四天才发第一条求助短信,而后将尽24小时后才是第二条,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不过,这绑架不会是普通的绑架,从绑匪没有勒索敲诈你也能知道,他们有着某种不符合常规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两次短信信号都是在高消费区出现的。” 纪依北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 比如说,那是一个专供食物链顶层的一群人消遣的性\\交易组织。 而何窈被某种特殊的原因被迫进了那个组织,并且很有可能与何志刚有关系。 “另外我们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一个疑点。”纪依北顿了一下,观察何母的表情,“您真的不知道何志刚在哪里吗?” 何母一瞬睁大眼睛,当场愣了好几秒,才僵硬地摇摇头。 “我们发现何志刚的车虽然停在机场车库,也购买了当日的机票,但却没有登机,很可能逃逸了,不得不怀疑他和何窈的案子有关联。” 何母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却也不否认这个猜测。 纪依北看在眼里,不动神色地翻了翻案卷,斟酌着开口:“您上次说何窈和何志刚父女关系不错,是吧,除此之外,你有没有发现过两人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什么……”何母颤抖着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几乎要把水都晃出来,“什么,什么关系。” 纪依北正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何母不坑声。 “这对破案很重要,你知道什么都告诉我们才能尽快救出何窈。” 何母缓缓抬起眼睛,目光无措,顿了一会儿才开口。 声音像是从狭小漆黑的小巷中传出来的一般—— “我和他离婚不只是因为他打我,结婚这么多年打我我也就忍了…最后让我坚决想要离婚是因为我发现,发现他…想要对窈窈做那种事情,还好我发现的及时…还好我发现的及时……” 一番话下来,何母已经泣不成声,挖开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又重新流出鲜血。 纪依北和余晓瑶对视一眼。 这和他们调查结果不一样! 余晓瑶站在一边:“既然这样,为什么您还会同意何窈经常去找她爸爸呢?” “何志刚读过书,有文化,窈窈喜欢跟他爸爸玩。而且他爸爸后来也没有,没有再做那种事情,我有问过窈窈的。” 说到这里,也就都明白了。父女俩瞒着前妻和母亲发生了违背伦理的关系。 纪依北朝余晓瑶招招手,拍了拍那份装着从何志刚电脑中拷来的照片的电脑:“你来讲。” 余晓瑶:……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怨恨地瞪了纪依北一眼,然后便忿忿坐上刑侦队队长的“宝座”。 这一连串活跃的心理活动几秒完成,余晓瑶打开电脑,沉吟一阵,迅速压下心中的怒火。 “接下来这件事你可能很难接受。”余晓瑶最后选择用比较拗口的专业术语来告诉她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何窈和何志刚存在某种共生关系的恋人关系。” “什么……关系?” 何母倏得吊起眉毛,音量陡然提高,脸一下涨红,像是余晓瑶再复述一遍就要把她撕了。 余晓瑶点开文件夹,挑了一张较为“保守”的照片,转过电脑,屏幕对上何母的眼睛。 “这是我们在何志刚电脑中发现的。” 纪依北走出办公室关门时,从门缝中钻出一声何母尖利的声音:“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轻轻关上了房门。 这种事情单独交给余晓瑶比较妥当。 纪依北贴着墙,摸出一包烟,食指推开捻起一支叼进嘴里,忽而又响起自己在禁烟区,松开握着打火机的手,只是轻咬着烟嘴咂巴味道。 “纪队,隔壁辖区缉毒队的周队来了。”周东鑫跟在一个刑警后大摇大摆走过来。 周东鑫一见纪依北就揽着他的脖子打了一拳:“哟,纪队,敢在禁烟区抽烟。” 两人是大学同学,还住同一宿舍,一直以来关系都不错,只不过后来分到了不同辖区才少了联络,但四年大学打打闹闹的情分一点没变。 周东鑫很壮,因为常常出外勤皮肤晒得黝黑,看着就一脸凶相,可一笑起来却又两个酒窝,显得不伦不类的。 纪依北也打回一拳,笑骂道:“四年格斗课赢过我吗你,上来就打…欸,你今天来我们辖区干嘛?” “来找你的,你们手头有个绑架案吧。”周东鑫正色,“那个绑架团伙很可能是之前我们追踪的贩卖毒品团伙,来跟你们跟进一下情况。” 纪依北一愣。 “先说说你们那的情况。” 周东鑫:“这不是一个一般的贩毒团伙,这里面水太深,我们几次派去卧底都暴露或牺牲了,目前得到的一些消息是,这个团伙的背景来头很大,手里头的违法交易也不止贩毒,还有军\\火、卖\\淫等等,去年5月11号我们根据线人的举报总算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抓到了一个小喽啰,这是目前获得的组织成员的信息。” 纪依北接过档案,仔细看着上面的证件照片与基本信息。 “这不是组织上层人员的照片吧?”他边看边问。 “当然,这组织里头的纪律很严,我们抓获的那人根本没见过上层,连信息都一点不知道,这几个是平常替他们办事经常出面的人,也就是那小喽啰的上一层罢了。” 纪依北点点头,继续往后翻。 突然,视线顿住,锁定在右下角一个男人身上。 照片里的人不苟言笑,带了一副刻板的黑框眼镜,脖子上一条深灰色的围巾。 “这人怎么没有具体信息?” 周东鑫探头一看,“哦”了一声:“只有照片被指认了,说是照过面,但这人好像不完全算是组织成员,没有透露真实姓名,当时只说听到别人叫他单字‘何’。” 何。 何志刚。 “老大!”余晓瑶推开门喊了一嗓子,皱着眉,眼眸微微放大。 -- 与此同时,仍在何志刚家中进行进一步搜查的刑侦队也有了新的进展。 一个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的实习生突然尿急,小区又没有公厕,想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溜进何志刚家的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啊!” 实习生是个姑娘,又没有很多经验,突然一声叫唤把隔壁房间的几个刑警都给招来了。 “小赵,怎么了?” 小赵捂着嘴,恐惧地往身后看一眼,指了指水槽底下的地漏。 正往外泛着血水。 沿着瓷砖的凹槽流淌到她脚边。 “孙检!快来!”一个有几年经验的刑警沉住气往外头喊。 孙检拨开人群走进来,蹲在地漏边取样、检查,几分钟后说:“很有可能是血液,我拿车上去检验。” “刚才搜查过卫生间啊,没有发现有这么明显的线索。” 负责队伍的组长问:“小赵,怎么回事?” 小赵这才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回头看了看马桶,说:“我刚才想来上个厕所,然后,然后我一冲水,发现水下去的很慢……我一回头,就发现地漏那儿开始滋水……” 组长招招手,发布命令:“来两个人,把马桶拆了。” 过了会儿,检验结果出来,马桶也被拆开。 地漏中滋出来的的确是血液,只不过被稀释了罢了,并且含有疏通剂的成分。 而从堵塞的下水管道和马桶管道中也发现了堵塞物。 组长戴上手套拨开散发着恶臭的堵塞物,沉默了半晌,说:“公寓的马桶和地漏用的是同一组下水道,所以马桶堵了就会回溢到地漏。” 百密一疏。 纪依北手机及时响起来,他抬手朝手机指了一下,余晓瑶只好把卡在脖子里的话重新咽回肚子里。 “喂?” 纪依北听着电话里的汇报,脸色越来越沉。 等他一挂电话还没说话,余晓瑶就迫不及待地张口:“老大,何母刚才说何志刚不是失踪,是……” 纪依北捏紧手机,接过她说到一半的话:“是死了。” 余晓瑶一愣:“你怎么知道?” “搜查队找到证据了。”他扬扬手机,“从马桶下水道里的堵塞物中发现到一只切成两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