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年长者上前说:苏合,你总这么哭可不行,事情还得处理。谁都不希望发生,发生了就得承着。我看你佟叔说得对,而且符合咱们草原人的规矩。“进山不怕虎伤人、下海不怕龙卷身”,男人要有个男人样!天儿不早了,可别再耽搁啦!
佟恩和:就是啊。苏合,有些事儿不是谁特意的,别往牛角尖里钻!就算钻,那也得以后闲着时候钻,万事都得分个轻重缓急。“驮重载能看出马的力气,遇艰难可考验人的意志”,现在就是考验我们的时候。别哭了,处理正事儿要紧!
苏合听进去了,稍稍平缓了一些,咬着牙点点头,说:佟叔,我听你的。
佟恩和:好吧。我不跟你们上山去了,一是我腿脚儿跟不上,二是我不放心你爸,我去看看他。你们几个年轻人,跟着苏合——去吧——
佟恩和说完这些,心里很不好受。是啊,在萨仁台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快一辈子的老哥们儿,眼看着被一场大火祸害得家毁人亡却束手无策,心如刀割啊。
按照当地习俗,因为出车祸等意外伤害“横死”的人,基本上不过夜就“出”,特别是夭折的孩子。所以,大家才急着做好准备要将阿斯根安葬,好让孩子早些入土为安。因时间紧,加之是个孩子,并未安排棺材之类的,一切从简。
…………
马苏合紧紧地抱着毯包,生怕一松手就摔着了外甥。有年轻人上前扶着苏合,带着他向院外走去,几位拿着工具的小伙子紧跟其后。大家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沉默!
沈福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后,必须要送孩子一程。他不敢走在前面离孩子太近,因为一看到那个毯包,他就心似刀绞针扎。如果马托娅当时把阿斯根第一个救出来,那么,现在裹在毯子里的会是……沈福不敢深想!
萨仁台嘎查街道上,人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聚在一起议论着、叹息着。苏合一行人走来,大家纷纷站直了身子。看着苏合胸前抱着的那个小毯包儿,都知道里面“睡”着几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淘小子阿斯根,万万没想到……
很多人都掉下了眼泪,用闪着泪花的目光为幼小的生命送行。
小小的送葬队伍走出嘎查,走过日夜奔流的宝茵河,走过阿斯根曾经偷偷跑去抓过蝈蝈的草地,向着一个小山包行进。
苏合的脚步很轻很柔,似乎怕惊醒了怀中熟睡的外甥。
大黄狗“西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在了苏合身后。它乖乖的,一声也没有叫。
一个长方形的小土坑儿很快就挖好了,几个拿着铁锹的男子站在旁边,接下来肃穆的仪式就交给了“娘亲舅大”的马苏合。
苏合亲了亲毯包,小心翼翼地放进土坑中,细心地整理好,然后用手捧了土,轻轻放在上面。
人从天地来,又归泥土去。只是这个过程对于阿斯根来说,真的是太短太短了,仅仅是四年的时间。有好多好多风景他没看到,有好多好多的事情他没经历到,有好多好多的爱——他还没有享受到。如今,他要静静躺在这里了,尘土之下,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那里有大肚子的绿蝈蝈吗?有和自己一样淘气的小伙伴吗?不对!阿斯根是被长生天领走的,那里是一个要什么就会有什么的奇妙世界,就是没有孤独、没有恐惧、没有眼泪、没有愁苦……
苏合神情严肃地捧了五捧土,分别压在毯包的四角和中间。然后,他站起身退到一旁,不忍再看。
人们开始挥锹填土。
苏合冲着远方高喊:阿斯根——
…………
娜仁图雅和额尔德木图被安顿在红霞家后,被很多人“包围”着。两人坐在炕里,额尔德木图眉头紧锁,娜仁图雅不住地流着眼泪。
年长的妇女拉着娜仁图雅的手陪着哭。佟恩和与几位老头儿劝着额尔德木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