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听着母亲说话,看着母亲望着自己和妹妹妹夫时那幸福而又自豪的神情,张智在心里忍不住对母亲说:“我的妈呀,儿子可是还有更大的喜事要告诉你呢。”
这顿午饭吃了很长时间,大家主要是为了方便说话。可张智实在有点坚持不住了,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智子,累了你先去屋里睡会儿吧。”看着儿子的样子,母亲心疼地说。
张智赶紧借故道:“那我得先去屋里躺会儿,早上起得太早啦。”
一个人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可是,张智整个人还像上午坐在长途汽车上的那最后一个小时一样,睡意连连,可就是无法让自己立刻真正进入睡眠状态。
“唉,真是越睡越瞌睡,越不睡越睡不着。”他翻个身嘴里嘟囔着。
身子翻过来了,脑子里的事照样一直跟着。他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脑子静下来,思绪一直盘旋萦绕在他的眼前,赶都赶不走。
他想把这种状态删除,可是做不到。而且进家门后想的问题更多了,不仅有他自己的,现在还增加了有关妹妹张婧和妹夫靳小亮的,间接也有自己父母的。
最牵动他思绪的是妹夫靳小亮。
靳小亮比妹妹小那么多,根据自己对靳小亮仅有的了解,这个从贫困地区普通农家走出来的男孩子,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但他完全靠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应该是一个很不简单的年轻人。
但从年龄上比较,在婚姻的稳定性上,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妹妹的这个婚姻显然与大多数人的婚姻是不同的,天然存在着很多变数。他们两人如果一直在国内,万一有什么事,家里还可以及时帮忙出出主意想想办法,可是一旦到了国外,如果出现了什么情况,那可就鞭长莫及。
张智的这些担心,完全是因为他联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婚姻状况,所以,他才更为自己的妹妹担心:张婧这次是以陪读的身份跟随靳小亮到国外的,如果靳小亮与张婧的婚姻中也出现了像他张智和朱墨一样的情况,那张婧只身一人在国外该怎么面对。
“唉,所有的事都凑在一块儿了,怎么办呢?”他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自言自语。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应该保护妹妹,但是现在,他什么事也做不了,而且他又不能把这种想法流露出来。
想着想着,他满怀心事地开始感到自己昏昏沉沉地睡去。他还进入了梦境。
梦里的场景是在西城靠近北郊的一条马路上。
因为这条马路紧挨着铁路的南边,所以又叫道南路。在道南路和铁路之间,是铁路的货运货场,货场上堆放最多的是煤,所以,这条马路便成年累月地看上去像铺着一层煤灰似的。
这是十几年前一个夏日的傍晚时分,天色刚刚暗下来,年轻时的张智和朱墨正各自推着一辆自行车,漫步在这条路的一侧人行道上。
两人正热烈地交谈着。
“我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在灯下,在芳香的夜晚,等待它来到我的心中。”
这是朱墨的声音,朱墨边走边对走在她左侧的张智说,她特别喜欢这首诗的那种节奏韵律感。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这一段。”这是张智的声音。
他开始背诵另外一首散文诗:“在年轻的时候,在那些充满阳光的长长的下午,我无所事事,也无所怕惧,只因为我知道,在我的生命里,有一种永远的等待。挫折会来,也会过去,热泪会流下,也会收起,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气馁的,因为,我有着长长的一生,而你,你一定会来。”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朱墨把钦佩的眼神投向张智。
“第一年参加高考的时候,我的语文作文拉了不少分,后来,干脆就使劲地背各种范文和优美词语,那时候,我们班上几乎都在背席慕蓉的作品。”张智说。
“人的一生应该为自己而活,应该喜欢自己,也不要太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或者别人怎么想我。其实,别人如何衡量你,也全在于你自己如何衡量自己。”张智又接着背起了席慕蓉的这段被无数人记在了日记上的哲言。
“看来,大家的审美还是相对一致的。”
朱墨对张智背诵的这段进行评价,然后也背诵起她喜欢的席慕蓉另外的诗句:“其实,我好像也并不很清楚自己盼望着的到底是一些什么,只是隐隐地感觉到,应该有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应该有一条比较好的路,应该有一种比较好的气氛,在下一辆车里,应该有我愿意与之相遇的人。”
“这一段简直太形象了,就像是在说我们生活中的每一个人。”张智觉得朱墨背诵的这段,能够准确地表达他现时的境况。
张智梦境中的思绪,在十几年的前与后交错着。
“有情不必终老,暗香浮动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