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邢文杰的电话就打来了。他急着要亲自告诉张智一件事。
中心生产车间有一种常用的原料,这几年一直都是由张智联系订购的。这个情况,邢文杰是清楚的。
干采购的人都明白,相同质量相同价格的产品,买哪家的,不买哪家的,都是有讲究的。这一点,邢文杰当然也是知道的。
既然这几年张智一直单单亲自联系的购进,那其中一定也是有说法的。所以,邢文杰就想送张智一个人情。他在电话里告诉张智,生产车间该进原料了。
邢文杰说的这种原料,正是张智已经连续好多年帮助苟夏青完成销售任务的那种化工产品。
张智接完邢文杰打来的电话,先是满心伤感,进而又有些喜出望外了。
在张智的心里,他没有一天不想起苟夏青。他有时想,自己已经人到中年,为什么还会陷在这种情感里难以自拔,难道真的是那种唯一的解释?张智想到的这种唯一的解释,是他这种年龄的人一般不会再轻易提及的那两个字爱情。
他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见到苟夏青了,他心里的那种想,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可他却没有一点办法。人家有家庭,也有孩子,他不可能像两个恋人之间那样,拿出一种顽强的精神去追求他想得到的,他缺乏那种勇气,也没有那种资格,他只有压抑着自己的内心,听命于苟夏青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知道,这样很没有尊严,可就算没有尊严,他也愿意,但是,这么长时间里,苟夏青却连这个机会都不再给他。
而最让他割舍不下的是,之前他们两人一直都是好好的,因为苟夏青的缘故,生活中的那种充实和甜蜜,让他觉得人生中的一分一秒都是那么的值得珍惜,可是后来,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突然让他和苟夏青的关系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折磨得他既无法忘记,又难以靠近。
邢文杰的这个电话,无疑给了张智一个终于可以去见苟夏青的正当理由。张智似乎有了一种绝处逢生的豁然,他又将看到生活中的那一抹光彩。
接到邢文杰的电话后,一整天里,张智都在深切地体味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这句至理名言。
他开始为自己做着与苟夏青见面的准备。
已经好久没有认真收拾过自己了。
他去澡堂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认真刮了胡子,从澡堂出来又到旁边的发廊理了个发。回到宿舍,趁着两个室友都不在的时候,他换上了朱墨前段时间给他寄来的新买的恤,再穿上他最喜爱的那条米色西裤,然后拿起门后桌上放着的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正面照照,侧面照照,再把镜子斜着,对着自己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看了又看,心里感慨地说:“这才是我张智啊。”
搭配的衣服试穿了一遍,他很满意,然后,他把衣服脱下重新叠放整齐。就这样,大半天时间过去了。他决定明天上午直奔苟夏青的单位。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张智让自己心情舒畅地在图书馆里一连坐了几个小时,他很亢奋,觉得这几个小时的学习效率,比他几天的学习收获都要大。
第二天,张智早早地起了床。
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认真地到操场上去锻炼了,今天,他觉得自己的精神特别的好,他做完了那套在曙光院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练的太极拳,又精力旺盛地在跑道上跑了两圈。
啊,空气真好啊!人生为什么总是充满着兴奋、低落、悲伤、幸福,起起落落,沉沉浮浮,这难道就是人生不能缺少的各种滋味?张智一边跑着,一边毫无逻辑乱七八糟地让这些词汇在脑子里闪过,弄得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九点钟的时候,张智把两只脚穿进了刚刚认真擦过的皮鞋里,一切收拾停当,他走出了宿舍大楼。
天好蓝啊!骑车到了学校东门,他的右腿从车上下来,再跨上车,算是下车施礼的时候,他望了望天,心里不由得又一次感叹。
他先坐地铁到了离苟夏青单位最近的那一站下了车,然后走出地铁站叫了一辆出租车。
“到哪里?”
“高化三厂。”
司机以为张智不认识路,用手指着西边对他说:“你去的这个地方离这里不远,不用打车的。”
张智说:“走吧,我还有其他事。”
“来海东出差的吧,普通人很少打车往那里去的。”等张智在后排座位坐好,司机启动了车子说道。
张智“嗯”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司机。
他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司机的右前方,看了一眼放置在仪表盘上面的司机服务号牌,记住了上面写着的车牌号码,然后从自己的黑色手提袋里拿出手机,给苟夏青发过去了一条短信:购买原料的事,急!!!五分钟后,我在你们公司大门外的出租车里等,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