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走了,屋里恢复了平静,邵建璋在客厅走了一圈,回到卧室,停在了镜子跟前。
他显露出精神体来,然后一件件脱掉了精神体上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身体。
他身上有一道斜长的疤痕,将两个不同的肢体,拼接在了一起。右边和大部分身体是他自己的,然而左边,从肩头斜着下来一直到胯部,那是钟薪的精神体。
刚才,他就是用左手去碰的妻子。
邵建璋用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左肩,胸口,直至腰部,他能感觉到那鲜活的,原本并不属于他的生命力。
那是钟薪的生命力。
他的师父没有死,他还活着,就活在他身上。
邵建璋穿好衣服,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来,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本黑色的皮革手册。
那是钟薪留下来的手册,里面的内容都是钟薪亲笔写下来的,为的是弥补清洗精神核造成的失忆。
邵建璋翻开黑色皮革手册,他慢慢的,一句一句地读着。
“2月20日,晴。今天我在小礼堂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魏军,是魏总长的儿子,另一个叫邵建璋,他是那个著名的邵沛霖的玄孙,我为邵沛霖能有这么出色的后人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5月4日,多云。今天是建璋的生日,他十九岁了,明天我就打算把精神体训练环交给他。真希望他能尽快适应梦境判官的生活,虽然这种生活很清苦,但是却很值得。最近我总是很高兴,我太寂寞了,师父走了以后,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有的时候甚至会忘记一个词怎么讲。但是现在不会了,魏军很爱说话,建璋更爱说话,我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再感到寂寞。魏军管他师弟叫小肉包子,我觉得这个外号很可爱,建璋生气起来,脸颊鼓鼓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但我不会这么叫他,做师父的,总得有个师父的样子。”
“9月17日,暴雨。明天要去给岳师兄行刑,我心里很难过,却不能表现出来。保持客观冷静是梦境判官的基本素质,我必须做到。不过还好,有建璋陪着我,他太好了,对我的要求从来就不会说不,我第一次遇到这么信任我的人。不,他不是第一个,是第二个。第一个是师父。师父你看,你当初放心不下的那个小小孩儿,如今也有徒弟了。”
“12月21日,阴。明天我就得去清洗精神核了,虽然我给自己留下了这本手册,以防忘记那些关键的事情,但是,我还是要告诉自己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钟薪,你一定要记住,保持冷静,你要尽全部的力量,让自己恢复平静,哪怕什么都还想不起来,但是你要装作一切都被接受的样子,千万!千万不要慌张,不然小肉包子会被你吓坏的!我要你在看到这里时,放下这本手册,然后抬起头,用最平静的语气和他说:建璋,辛苦你们了。”
“1月30日,晴。我发现了一件事,我爱上建璋了,我爱上了我的小肉包子。”
邵建璋静静望着那行字,他拿起皮革手册,将嘴唇按在那行字的上面。
他从来就没有一天忘记过钟薪,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这个他最爱的男人。
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自杀,不管多么痛苦,多么孤独,他也不打算自杀,因为师父说了,不许他自杀。
况且他眼下还不能自杀,他还有心愿未了。
邵建璋结婚那天,魏军送了贺礼,但他人没有到场,邵建璋打电话过去,问他为什么不肯来,魏军在电话里,用非常诧异的语气说:“你从哪个角度认为,我应该来?”
邵建璋听出魏军语气里的愤怒,但他没生气,只淡淡地说:“政治婚姻都这样。师哥,你家是世家,这种事应该见得多了。”恋恋lianlian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