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笑声,语带讽刺:“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之所以你苦苦追查了十年,都没找到真相,就是因为协会千方百计不想让你得知真相你知道顾玄为什么不惜将亲生儿子抛在荒僻的山村,也不肯找旧友来托付?那是因为他非常清楚,整个梦师界,已经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黑气转向顾荇舟道:“你恨你父亲,恨他抛弃了你,可你知不知道?那是他在那种情况下,能够赋予你的最佳命运了,给愚昧的农妇做牛做马,总好过认贼作父,最后死得稀里糊涂。”
顾荇舟拼命挣扎,他大声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黑气却不再理他,转向江沉水:“怎么样?把顾荇舟交给我,我会给你揭开所有的秘密。”
“比如?”
“比如,苏家二十年前出的那件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黑气慢条斯理道,“苏镌不惜一切也要掩盖真相,那是因为,事关他们苏家的声誉甚至存亡。你从他嘴里,挖不出半个字。”
薛畅不由看了苏锦一眼。
“还有,关家这些年为什么会死这么多人,为什么关铁山身为兽形梦师,精神体竟然这么弱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知不知道他屡遭暗杀,以至于只能用一半精神体活着?他连人形都化不出来。”
关颖的脸色也变了。
精神体是兽形的梦师,理论上要比人形的强悍,然而一直以来,关铁山都是协会九名理事中,精神体最弱的一个。
很多人将之归咎于天赋体质,是关铁山天生虚弱,包括关颖也这么想。
协会里除了关铁山,郑轶也是兽形,兽形梦师也能化为人形,对他们而言,精神体化为人形就像穿上一层束身衣,不是太舒服而且相当吃力,像郑轶这种讲究形象的梦师,就算不舒服,他也会尽力让自己化人形。
但关铁山始终以花豹的形态出现,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只翻了个白眼说“老子乐意!你管得着吗!”
原来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可怕的原因!
听见这些隐秘的三个人,全都惊呆了。
“还有薛家,顾家,钟家,叶家……这些家族就像遭了诅咒,男性全都活不过而立之年,这几家甚至找不到一个四十岁的梦师……江警官,你有没想过为什么?”
薛畅只觉得浑身发麻,他手掌抓住的关颖的胳膊冰凉彻骨,恐怕他自己的身体,也是这么凉。
“我知道,你这十年投入大量心血,无数次濒临险境,就是为了追查真相,可你找不到的。”黑气叹了口气,“你一个人在对抗一张网,懂吗?”
江沉水突然问:“我叔公江玉城,就在这张网上,对吗?”
黑气笑而不答,转而却说:“把顾荇舟给我,我就让你知道一切。”
“不行!”江沉水更一步把顾荇舟挡在身后。
黑气似乎很烦恼:“你难道想一辈子蒙在鼓里?江沉水,他和你无关,只是你捡回家的孤儿……”
“他是我养大的孩子!”江沉水不客气地说,“顾荇舟不是孤儿!他有家!我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这句话,忽然击中了薛畅,他心中一酸。
“真是冥顽不化!那你这些年费尽心血追查的真相算什么呢?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
“真相,我会自己去查!”江沉水扬起脸,傲然道,“我追查真相,不是为了满足窥私欲,你弄错了,真相不管有多重要,都没有小舟重要。至于那些含冤而死的人,就算穷尽我一生去追索,我也会让他们沉冤昭雪!”
黑气嗤了一声,冷冷道:“只怕最后,你也会沦为含冤而死的一员。”
顾荇舟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弯下腰,像炮弹一样朝着那团黑气撞过去!
黑气砰的一声,消失无踪!
顾荇舟忽然叫起来。
他身上紧紧裹着的黑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他的外衣!
江沉水索性把刀一扔,徒手撕扯那黑色的带子,然而手刚刚抓上去,就疼得他一声大叫。
腐蚀物质侵入顾荇舟的皮肤,他疼得满头是汗,却依然在叫:“江叔叔!别碰它!会烧伤你的手!”
江沉水不肯听,再度扑上去,用力撕扯那黑色带子。
薛畅他们看得惊心动魄!
江沉水的双手被腐蚀出嘶嘶的青色烟气,他的脸都扭曲了,却始终没松手。
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江沉水大喝一声,带子断了。
他抬手看了看,掌心已经被腐蚀得流水了。
梦境退去,顾荇舟呜咽着扑到他怀里,江沉水抱住惊慌失措的少年,哑声道:“好了,没事了。”
这一边,关颖近乎痉挛地喘息着,又回头看看苏锦:“接下来怎么办?”
苏锦也仿佛刚回过神,他上前道:“找!”
他们很快在试衣间的帷幔底下,找到了一截断开的手臂,那是少年的左臂。
带着断臂从房间出来,魏长卿一见他们,赶紧迎上去:“怎么样?”
薛畅抱着那截断臂,走到魏长卿面前,他弯腰将那只胳膊放在镜面上。
“找到了一部分。”他说完,抹了抹眼睛。
魏长卿明白过来,他无言地拍了拍薛畅的背。
“魏大哥,你放心,我们肯定能找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