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巷的灯火在身后摇曳,石长霂站在巷口,望着掩上的门扉,良久不曾离开。 今夜既然已经摊开了说,来日,到底该何去何从? 她若是执意要走,他该如何挽留?刘家的婚事又作何?他与她又作何?真的有未来吗? 石长霂不敢坦言。 街道空旷,无风自动,石长霂陡然警觉。 四面街角,不知何时涌上来十几个黑衣人,人人身手绝妙,风过无声,齐刷刷的落在朱家房顶。 不过一息功夫,就见他们驮了一人出来,月色昏暗,但还是让石长霂一眼认出是朱清染。 石长霂大惊,“放开她!” 话音未落,身体已动,已经极快的闪到黑衣人面前,抬手就攻了上去。 黑衣人似是想不到会遇到变故,几个交手,一个不慎,竟然被他夺去了人质。 “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被夺去人质,互相对视一眼,也不多言,立刻攻上来,下的是杀招。石长霂这次出门没有带任何侍从,他看得出来这些黑衣人武艺高强,不敢硬拼,神色一惊,立刻闪身避开。交手数十招,这些人的手法绝不是中原路数,诡谲多变,走的是东瀛隐术。 是谁?竟然请得动这么多东瀛高手? 心头极速运转,但脚下不停,石长霂几乎是全力火拼。但这些隐者配合巧妙,并不与他正面冲撞,只全力要夺去他怀中的朱清染。 他被牢牢缠住,脱身不得,朱清染被一人抓住手臂,他眉间一凝,袖中真气运转,掌下用力,一掌击中了当中一人的胸口。 那人吐了口血,朱清染也被带落,向屋顶下跌落,石长霂脚步微点,身姿飞跃,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身边刀刃明亮,石长霂眯了眯眼,放眼天下,要朱清染的只可能是一个地方。 “你们是北盛的人,谁派你们来的?” 被石长霂揭穿身份,十几个黑衣人互看一眼,也不做声,立刻发动了另一轮攻势,下手更加狠辣。 石长霂万想不到他们是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几个来回间,已经被伤了几处。身姿反转,袖中的火箭发了出去,立刻在上空绽放出绚丽的烟花。 那是神武营专用的烟火,烟花既发,不消一刻,就会有京师防卫军和神武营赶来。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后退一步,转身飞跃而走,竟然没做任何停留。 等五卓六白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黑衣人已经没了踪影,五卓听命,立刻派人去追,六白善后。 “侯爷,你受伤了?” 石长霂看了眼怀里的朱清染,然后问,“里面怎样?” “拂柳清风被打晕了,并无性命之忧。” 石长霂点点头。 “侯爷,今夜之人是。。。” “神武营那边情况如何?”石长霂打断他的话问。 “顾大人今夜并不当值,现下还不知道。至于韩都督那里,防卫军的人即刻就会赶到,侯爷打算。。。” 凤阳城中混入了东瀛忍者,无论是防卫军还是神武营,都不能坐视不管,但此事牵扯到朱清染,他又不能让他们知道。 “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冲着我来的。” 六白垂眉,“属下遵命。” “你留下来照顾抚柳和清风,等她们醒了就告诉她们,我将她们姑娘带走了。” “是。” 老槐树安宅 朱清染做梦了,这次是家里的后花园,她蹲在草丛里呜呜的哭,身边是已经僵硬的一只小鹰。 啊,对了,这是她五岁的时候,长兄送了她一只关南雪山的苍穹鹰,她喜爱非常,但是小鹰却一直不肯吃东西,没到半个月就奄奄一息。 她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恒衍就来了,他蹲在自己身边,手心袅袅婷婷翻出好看的花朵,放在了小鹰的鼻端,没一会,小鹰就睁开了眼。 她呀的一声,高兴坏了。 但是后来被澹台焰见到了,他要,自己不肯给,他就用刀砍死了小鹰。自己生气的跟他打了一架,手里的刀不小心弄伤了他的手臂。 误伤了皇太子,自己不敢回家,怕被父亲责骂,恒衍便到陛下面前替自己顶了罪。白渊大祭司很生气,因此责罚他三个月不准出门。 三个月满期,自己忙买了最好吃的糕点跑到玄风院等他,恒衍出来的时候,瘦了许多。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跟澹台焰打架了。”她记得当时的自己这样说。 恒衍说了什么? 是了,他说,“丹朱,没关系,师傅说我灵力很强,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大祭司,以后,你做什么事我都能帮你顶着。” “大祭司很厉害吗?” “当然,大祭司不但可以感知天命,而且还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像治小鹰一样吗?” “对啊,所以丹朱你不要担心,等我做了大祭司,一定能让你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 朱清染的眼角缓缓流出泪水,坐在她床边的石长霂轻轻的抬手拭去了她的眼泪。 “你梦到了什么?”他轻声问,无人应答。 五卓来敲门,“侯爷,韩都督和顾大人来了。” 石长霂推了门出来,五卓道,“两位大人想来问问侯爷情况,正在花厅等候。” 石长霂转身往花厅走去,五卓要跟,被石长霂拒绝,“你留在这,等人醒了通知我。” 五卓道,“是。”再一抬眼,就见暗夜里石长霂孤孤单单的身影,莫名鼻头一酸,他就算再迟钝,此时也知道了自家侯爷的心思。 花厅里,顾南府和韩卓正针对晚上的事在讨论,石长霂进了门,简单交代了事情经过,顾南府听完,与韩卓对视一眼,而后道,“这么说,这些东瀛高手,是针对侯爷而来?” 石长霂点头。 “侯爷猜到原因了吗?” 石长霂摇头,“不曾。”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历来恩仇不断,多一桩无名的,也不甚奇怪。” 顾南府笑笑,“侯爷多虑了,此次我已经派人好好去查了,有什么消息,我会让人通知侯爷的。” 韩卓在旁边笑道,“听说是在小柳巷遇袭,你到那里做什么?” 石长霂轻描淡写的道,“恰巧路过。” 韩卓还要再问,顾南府忙抢先道,“这件事我会负责,侯爷昨夜也受累了,不如早些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 石长霂顺势起身,“那么不送了。” 韩卓不想走,还要再开口,被顾南府狠狠掐住了胳膊,硬拖了出去,石长霂只做没看见。 他起身站在廊下,月朗星稀,实在不是一个好天气,他走回厢房,五卓忙从廊下跃下。 “侯爷。” “人还没醒?” “没呢。” “你下去吧,这里我守着就可以了。” “可是侯爷-” “下去!” 五卓低头,“是。” 第二日,朱清染还是没醒,石长霂请了汪大夫来开了药。 “四奶奶这是气血攻心,应该是突闻噩耗,所以气血上头,但是被她强压了回去,并未吐干净,长久压在心头,自然有些许弱症。加上又被人下了迷药,两项叠加,病症就重了几分。不碍事,我开几服药下去,过两天就好。” 突闻噩耗? 石长霂怔怔。 汪大夫开了药方,道,“呐,一日三次,每次-”一抬头,见石长霂魂不守舍,不仅道,“侯爷在发什么呆?” 石长霂回神,接过他的药方,“麻烦汪大夫了。” “无碍。”汪大夫不拘小节,道,“四奶奶身体大不如前,侯爷可要多多照料。” 石长霂道,“她是否心痛之症?” “心痛之症?”汪大夫诧异,“老朽并未发现啊,侯爷何出此言?” 被北冥轻裘劫持的那个夜晚,她似乎就是心痛发作才昏倒,但既然汪大夫说没有,也许是他误会了。 石长霂道,“可能是我弄错了,今日麻烦汪大夫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朽很乐意替侯爷跑腿啊。” 石长霂无奈苦笑,“汪大夫就不要打趣小辈了。” 汪大夫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