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姓满名满,自幼被拐卖到西关镇,祖籍不详,经了好几道手,七岁时,在莲花家当了大公子的伴读书童。其实这孩子大字不识一个,长相伶俐聪慧实则腼腆愚钝,买了的都说吃亏,所以一再转让,让贪便宜的白老爷带回了家。莲花姑娘的大哥当初听我念了文老五的诗,恶心得口吐白沫,彼时我还以为那家伙文学品味高贵,这番听文老五说起,才知那货不管听到什么诗词,统统吐白沫,就算是诗仙的作品也一样。卖女搞经济的白老爷,把莲花姑娘那般冰雪聪颖的女娃卖给马贼荆景雄,对傻吊儿子反而充满了栽培之心,到处请先生,可惜,先生都被吐走了。大公子不以为耻,如果有人跟他一样“晕诗”,他还会视若知己。怪不得,当时我初登白家门时,家丁们听了文老五的诗也跟着吐,原来那帮杂碎只是在拍马屁而已,文学修养并不如真正屁滚尿流的赤兔。文盲小满给傻吊公子当书童,外人看着实乃绝配,白公子也觉得十分称心,可白老爷认为自己儿子绝对是状元郎的材料,得知小满底细后,生怕被这种亏本货坑了,便低价往外抛。可惜,谁会买一个心眼不够读书、力气不够干活的鲁钝孩子?于是砸在手里,白老爷只好继续养了两年。
近日,身价惊人的一代匪首文有智登榜没几天,忽然又撤榜,刚到西关镇没几天的五哥文有礼,看到我的大名冲顶又消失,以为文老六已经就擒伏法。伤感于六弟没有子嗣,觉得应该给他弄个身后人,好歹有个上坟烧纸的。听闻白老爷有一个书童要低价转让,便哭丧着脸,登门询问。白老爷听说少年俊杰文有智已故,缺个孝子,正好乐得其所,就半卖半送,把小满牵给文老五。
就这样,我啥也没干,竟然当了爹。
“喜事啊!”文老五笑道,“小满还给你服丧呢,没想到六弟还是这么福大命大!我还以为你这次死定了,来来来,没死就好,咱一块把灵堂撤了!”我无语地跟着,别扭地听小满一口一个爹地叫,半点儿也喜不起来。其实,人家文老五也没做错什么,小满更没做错什么。走到灵堂外头,棺材和香烛已经令我触目惊心,实在没有勇气进去看牌位,便停了下来,让文老五和小满去弄。即便站在外头,我也心肝发颤。这趟回归中土之旅,实在太他妈不顺心了,丢了老婆,却当了爹!还他妈当成个死人给供上了!
……
我一看见小满就想起那副黑漆棺材,登时便觉得十分晦气,十分怀疑人生,于是我让掌柜的想办法安顿小满,尽量别让我看见。没几天,文老五很不满意地嘟囔,老六啊,就算不是亲生的,好歹也是你第一个儿子,更是五哥的一片心意,咋能让孩子昼伏夜出呢?不能那么糟践人,好歹跟了你姓!
我听了才知掌柜是那么安排的,也觉得有些残忍,便威逼利诱地将小满送了私塾,吃住全在被我威逼利诱谈成买卖的先生家里,美其名曰,全程栽培。我盼着他长大之后,可以跟白家的傻吊公子一起赴京赶考,好歹有个引路的。虽造成西关镇的傻吊读书人翻了一番,可是能让文氏两兄弟都满意,也算这孩子的优点。小满走的时候哭拽着文有礼的袖子不放,对我这个名义上的爹毫无情感,仿佛文有礼才是他爹。呵,我们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罢了!文有礼也跟孩子亲,见孩子对他依赖,便答应陪着去先生家里住几天。我跟他说好,正月初五,兄弟们一块回安城探亲,文老五不假思索地点头,嘿嘿贱笑着走了。
……
我的客栈名义上还是我的,但那鸡贼的掌柜趁我逃难在外,实际上早就霸占了回去。文老五只管吃喝赌钱,不过问账目,缺钱就拿我呢转眼就离开,没有必要过问,不想闹得大家不愉快。万一搞得收不了场,这家店就黄了,那还不如就这么着,让文老五他们有个吃住的地方。我装傻充楞,大伙便可以和和气气过年,所以,当掌柜的拿着崭新的“全年”账本装模作样向东家汇报时,我豪爽地大手一挥:“我不常回来,这店你说了算!我相信你才交给你的呀!”掌柜的很意外,估计编排了很多瞎话却突然用不上,心里踩了一空,憋得流下泪来:“东家……真是明如朗日,实乃一代枭雄!”
分了红,掌柜的兴高采烈见了钱,文老五诗兴大发。我随手拿了点银两,赶忙躲走。在街上买了点礼品,往白家走去,想见见白老爷,打听打听莲花姑娘的近况。毕竟爱过一场,为她前后奔忙过,虽然她最终选择嫁给放羊老汉荆景雄,放弃了我,但我知道她喜欢我,不喜欢荆狗熊。比起黄小雨和芳子,都要好很多。三二32x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