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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钟应忱,也没料到消息会以这样卑鄙的方式炸开来!

若是直言之前蚕花大坏传言有误,径直跳到蚕花大熟,任是谁也要多掂量观望几回,尤其是已经积攒了满腹怒火的叶商。

可是这次,流言的出口指向了孙先生!

几个从柳湾来的蚕户直接在东栅嚷嚷开来,口口声声只道要把这老不死的千刀万剐。

一时,一桩故事便在东栅叶商掀起轩然大波!

都道孙先生故布疑阵,先用小恩小利营造出铁口直断的神仙之像,只等坐实了这蚕花大坏的流言,便伺机去往两镇,将叶价推向天高。

谁都知道独占一镇桑利是怎样的暴利!

而孙先生,恰在这时寻不到了踪影。

将满腔怒气发泄给孙家门户之后,叶商们争先往两镇而去。

从第一只叶船离开,第二只,第三只...谁都知道叶价早晚三变,这时候,经历几番巨变,几乎金银散尽,眼前这一线微光,若是抓到,不是挣钱,而是挣命!

李胖子此刻愿意停下,已是仁至义尽,他火烧火燎扯开油纸,一叠厚厚的银契散落而下。

胖子骇然。

“叶行司事,此后三到七日内,不管叶价高低,愿以六钱银每担的叶价,换二十万斤青桑叶!”

六钱银子,在平日的叶市,也是高价。

从无人问津,到争相来买,不过一日的功夫。

李胖子扫了银契一眼,往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将银契踏在脚下。

钟应忱从未见过如此怒不可遏的胖子,两只眼睛如同要炸开一般,挟着喷薄怒火看向他。

“枉我把你当兄弟,你竟跟着柳安镇上鸟行一起,来坑你爷爷!”

“李大哥!”

钟应忱并未后退,他迎向李胖子发红的眼,沉声道:“个中内情,叶行今日才知,断不是在耍弄!”

他从地上捡起踩脏的银契,郑重递给李胖子,重又道一句:“请你信我!”

李胖子死死看他片刻,攥白的拳头到底放了下来,他将钟应忱手里银契一下抽走,冷冰冰道:“你最好莫要骗我!”

“拿纸,写契!”

秦司事耗空家财筹得的真金白银,帮着钟应忱堵回了十几船的桑叶。

李胖子将签定了的契纸甩与钟应忱:“我也是舍出了一辈子的脸面,只得这么多,你自拿去吧!”

钟应忱一张张抽出看,迅速算出了一个数字:七万三千六十八斤。

“不够!”

李胖子强压下去的火被这一句重新点燃,他跳起来道:“便是不够,你自己去筹,老子也没了!”

“我们去河间渡,走旱路!”

河间渡在柳安镇上游,几江交汇之处,是去长顺必经之地,连往柳湾,也能从此处绕路,因有河关,都要停泊半个至一个时辰。

此后一天中的每一刻钟,仿佛一本画就的故事,有时在李胖子的记忆定格,静成一张张画卷,有时便如同随手一翻,惊心动魄却恍如梦里。

他眼看着这个才十五的少年,奔走在河间渡每一艘短暂停泊的叶船之上。从柳安镇出来的叶商只要一听得他们从镇上叶行而来,便立刻变了脸色,出言讥讽者,勃然大怒者,甚而言语羞辱时时有之,最憋屈的是,同为经历此事的叶商之一,李胖子都不好意思出言反驳。

还觉得他们说的挺对的!

要不是顾念着之前一番救命之恩,李胖子打死也不会跟他上贼船,受这等鸟气!

可连上几艘船后,李胖子的怨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浓重的惊疑。

从剑拔弩张到坐下喝茶,往往只有钟应忱几番应对和一张银契之间的距离。

叶行给出的预定价格卡得正正好好,给出了十足的诚意。

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钟应忱一句实言:“便是两镇蚕花大熟,待四方叶船尽入,叶价未必能如此之高。”

李胖子问自己:要是没有什么救命之恩,他能挡得住这一句话吗?

心里的小人立刻将这个念头狠揍一顿:狗屁,什么能比赚钱更重要!

他不能,眼前签契的叶商不能,只要还想要赚钱的人,都不能。

便是心中有诸多怨言,行商坐商唯独不会跟钱过不去,撒了气说了狠话,钟应忱恰好递了一个台阶,看在将入的金银份上,无事不成!

两万斤。

六万斤。

十二万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