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红煨肘子(1 / 2)炊金馔玉不足贵首页

钟应忱当日尝这饼时还在想,不知道哪个冤大头愿意把这样又厚又硬的饼买回家去,不想自己旁边就出了一位。

冤大头还在对着大饼发呆,钟应忱知道她看钱看得甚重,便道:“日后遇事三思便好。”

这一百钱虽然可惜,却也不是输不起,只当买个教训,知道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

池小秋仍旧盯着一摞大饼,她便不信,就不能想个法把这些饼给卖了。

她本想卖的是大饼卷肘子,这会看着是怕是卷不动。

该怎么办呢?

新买回来的猪肘子,皮厚肉多,池小秋换了好几次水,将那几只肘子搓得粉粉嫩嫩,放在瓮里吊在水上,足足煮了一个时辰,过油微微一灼,直到皮上起了皱褶,这才加了秋油和清酒,把十来种次第倒进去,又仔细煨了半个时辰。

各地风俗不同,池小秋家里猪肉价贵,柳安镇却最是价贱,按着这里的物价,一只肘子竟也只合到百十来个钱,她买上一两只,便能足足做上一整天的菜,实在划算。

池小秋做菜时专心无比,等她抬头,才知道钟应忱早出去了,再进来时,便是让池小秋拽了来。

“帮我试试菜!”

钟应忱甫一看时,脸上不动声色,脚往后急退了两步:“我不惯吃!”

他自小饮食清淡,最怕油腻的东西,更怕油腻还带皮的。

池小秋十分热情:“你先尝尝!”

在她自小到大的记忆里,还从没人能拒绝红煨肘子的味道。

钟应忱看时,透红的皮肉安安静静躺在芭蕉叶上,翠绿衬着晶莹暗红,看着便胃口大开。

“我先给你卷一个,试试菜。”

池小秋连皮带肉给他挟了一筷子,肘子颤颤巍巍,被放在了一张比脸盘还大的面饼上,池小秋往上面刷了一层汤汁,又上一层肉酱,两头一折,卷作一团。

钟应忱来回打量手里的饼,生怕一口下去,再把牙给拽掉了。

“绝对咬的动,不信你试试!”

果然,池小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原本咯牙的大饼变得细腻许多,再浸透了汤汁,不仅软和更浸透了肉香,触手薄韧,一口下去,肘子肉已经煨得极为细嫩,浸透了汤汁,外面的皮半点不见油脂,炼得如同肉冻一般,鲜味绝伦。

池小秋跟他商量:“这一个,咱们卖多少钱?”

不等钟应忱说话,她自己算起来:“一个肘子能出三十多个卷饼,渡口一顿饭下来没有二三十个钱打不住,咱们一个便管饱了,便卖二十也不多。”

钟应忱默默吃完手里这个,眼里偷偷往锅里瞄了好几回,见池小秋一心沉迷于算账,手便不由自主又往下一个摸过去。

万不能让她瞧见,不然这脸也挺疼的。

菜单便算定了,池小秋物尽其用,将帘招子上的名号交给了钟应忱。

要说典故,钟应忱一天能起上百八十个名字,但是池小秋列出名字让他毫无发挥之地。

“池小秋食铺!”

钟应忱无奈,顿笔道:“哪有女眷的名字高挂帘幡的,不如改一个。”

“池家食铺!”

池家池家,真是谁都不识得也不能忘了你这个池字。

钟应忱摇头,一边在招子上端端正正写上这四个字,一边道:“你也来看看,这几个字你也需得会。”

到底不甘心,他又在旁边题下一行小字:四时珍馐,八方回香。

等到把招子挂出去,两人才晓得这铺子叫什么都没差。渡头运货筐的多半大字不识,见他们把物什都摆出来,从不问:你家是什么铺子?只都问:“你家卖的什么饭食?”

开张第二个时辰,摊前人寥寥无几。大约是常家铺子在这里久了,诸人走到这边都自觉地绕开,池小秋在他们旁边,冷清得发抖。

池小秋将招子拿在手里晃了几晃,大声叫卖起来:“香喷喷的肘子肉,嫩生生的卷大饼,一个顶两个喂!”

装着肉的陶瓮一开,香气远飘,她另摆了一个小砧板出来,上面芭蕉叶展得整整齐齐,大饼分作小块,加上一点碎肉就卷作拇指大小,一口一个,有人来问时,便签上一个,直接送给人尝。

平日里摊上都是常宝官一人看着,常娘子直到太阳落山了才过来,生怕晒疼了她娇嫩的肉皮,今个却早早守在摊前,也不给好脸色。

常宝官一整天都睡不得觉,蔫央央的,看池小秋那边渐渐围满了人,十分羡慕,道:“娘子,不如咱家也去问问。”

常娘子看她人越是多,越是心疼自己的少了的一两银子,若是按契纸上半年来算,那可是整整六两!

只这么一想,她的心口又开始疼了。

“谁家白吃白送没人要!要学她来,你还要亏上多少!”

可惜并不如她的意,旁人尝了一个小的,便立时摸了腰包拿了个大的。池小秋立在摊前,桌上铺着净布,又整齐又干爽,蕉叶一展,上汁上酱夹肉卷饼,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瘦瘦弱弱的人看着十分利落,只能瞧见她一旁的饼在飞速地变矮。

这一天下来,原本清闲的常宝官茶水铺又被分作了两半,一半池家食铺前站满了人,一半常宝官对着他满桌无人动的糖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