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了,路上除了马车“蹬蹬”的声响外,只有时不时的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陶乐虽然身披狐皮大氅,但是她还是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陶安见状,立马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想要围在陶乐身上。陶乐赶紧摆了摆手,道:“你赶紧穿上,不然会受寒的。我不冷,真的。”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着,但却不自觉地打了好几个寒颤。 陶安道:“你还是披上吧,我怕到时我还没有病,你就先病倒了。你要是病倒了,陶府的事情谁来管啊?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还没有那么不禁冻。” 陶乐闻言,想想也是,也就没有再矫情下去,很是干脆地把披风披上,道:“你真的没事?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不过谁能想到,白日里的时候还有阳光,晚上却这么冷。”不然,她肯定会多备一件披风。 陶安见她不再闹脾气了,这才把他早就埋在心里的困惑说了出来。“郡主,焦澎到底是何许人也?方才我见你们听到这个名字时,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陶乐歪过头,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认识他?” “这倒不是,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好奇?你又不认识他,他又没有碍你什么事,你平时可不是那么好奇的人啊。” 陶安也愣了一下,虽然他失忆了,但是他似乎的确很少会好奇些什么,他甚至都没有问过陶乐是否帮他找到他的身份了。可是他为何会好奇焦澎这个人呢,难道他以前认识他?陶安摇了摇头,他可一点都不觉得焦澎这个名字有熟悉的感觉。 陶乐见陶安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虽然不知道他在困惑些什么,但是她还是把她所知道的关于焦澎此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焦澎是焦贵妃唯一的弟弟,也是焦家的家主。焦澎本来只是个承袭的骑都尉,却在年少时远赴边关,用了近十年的时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战绩斐然,才有了如今的镇远大将军的名头。这一切,都是焦澎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根本没有靠焦贵妃一点帮助。 “他们姐弟关系不好吗,为何焦贵妃从没有给过他帮助?”陶安听到陶乐说焦澎一点都没有借助焦贵妃的手,问道。 “他们可是骨肉至亲,怎么会?”陶乐反驳道,可是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并没有听说焦澎和焦贵妃之间有多亲近,但是也没听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嫌隙,“就算他们姐弟不合,但是他们也是彼此最亲的人啊。也许,是有什么原因,让焦贵妃无法伸出手帮自己的弟弟。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焦贵妃已然成了一人之下的贵妃,很多事情都可以为焦澎做了。就连焦澎娶妻的事,都是焦贵妃一手操办的。” 说到这儿,陶乐不由生起气来,“我虽对高业翎没有什么姐妹之情,但是我也不想看她成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更何况那个焦澎克死了三个妻子!他的父兄难道就不担心她会成为下一个吗?” 说完,她又很是感叹地说了一句,“我虽然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是也避免成为下一个高业翎,这样想想,算起来我还是幸运了许多。” 陶安对此话不置可否,他不清楚陶乐是真心觉得庆幸,还是给自己找一个没有父母更好的借口。陶安望着一直保持着嘴角的弧度的陶乐,忽觉心头隐隐发疼,不明缘由。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陶府。 陶乐疲倦地躺在床上,想要睡觉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想起高业翎说要嫁给焦澎这件事。高业翎是以何种心情说出她喜欢焦澎这句话的,舅舅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思答应了赐婚的,还有表姐,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有如果舅舅和表姐对立的话,她该站在哪边? 这一切的一切,萦绕在陶乐的心里,使她无法入眠。陶乐长这么大,除了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外,她还从来没有失眠过,直到今夜。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的陶乐,索性起了身,借着微弱的灯光,从柜子里找出了一直藏着的话本,翻看了起来。 “却说那李生,虽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但在被王娘子看到自己的窘迫时,却仍堂堂正正,举手抬足间看不见一丝羞愧难当。王娘子本就心仪于他,此刻见他毫无遮掩,目若朗星的样子,爱慕之情溢于言表,竟当着众人的面,表露自己的心意……” “哐当”一声,陶乐半眯着眼揉了揉额头,原来她看着看着竟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意朦胧的她缓缓地朝床上走去,整个人提不起一丝力气,双眼半睁半闭,就差没有撞到床橼了。陶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天就亮了。 “咳、咳……”陶乐恹恹地躺在床上,看着床边围了好几个人,强撑着身子,道:“我真的没什么,就是风寒而已,你们也不用这么紧张兮兮的吧!”可是那虚弱的声音,可不像她说的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谁知贺兰芷却皱着眉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旧疾,身体这么虚弱?” 一旁的陶伯赶紧开口道:“是,我家娘子以前生过一场大病,从那以后身体就一直很虚弱,只要到了冬天,就特别容易受寒。这些年一直都按照大夫开的方子调养着,身子才渐渐好了起来。这三年来,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没有再用药了。大夫,我家娘子没什么大碍吧?” 贺兰芷道:“小小的风寒而已,本不用担心。只是,她的身子本来就弱于常人,这病又来势汹汹,倒是比常人严重了许多。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我这就开个方子,一天一副,七日之内定能痊愈。” “那就真是太感谢了!”陶伯赶紧作揖,感激地说道。 贺兰芷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反正我也不会不收诊金。”随即,等陶伯拿着方子去吩咐下人拿药的时候,贺兰芷转过头来,对陶乐说道:“我还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陶乐也没料到,居然会是贺兰芷来替她看病,“陶伯怎么会找你来呢?” 贺兰芷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慢慢说道:“这你还不明白?从前为你治病的是我爷爷,陶伯不知我爷爷已经不在京城了,自然还是到了医馆去找他,最后不就把我给请来了?对了,他现在想起了什么吗?”说着,他便抬头看了看陶安。 陶安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记起来,但是,脑海里偶尔会一闪而过一些奇怪的画面。” “什么画面,你说来听听?”贺兰芷兴趣勃勃地问道。 陶安皱眉,想了想道:“有个人一直盘旋在我脑海中,可是我始终看不清她的样子。我只记得,她说,要和我永远做朋友。还有,漫天飞舞的花瓣,翩翩起舞的人。还有,还有雪地,雪里躺着一个人,她,啊!”陶安忽然使劲儿甩了甩头,道:“后面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好像有个声音告诉我,绝对不可以想起来一样。” 贺兰芷给陶安把了把脉,道:“脉相平和有力,身体看来已经完全好了。至于你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我这段时日也不断翻阅了各种典籍,我想也许是因为过去的事情太痛苦了,你的本心不愿想起来。” 陶安似乎并不意外,“也就是说,我可能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想起过往?” “不是很长,而是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贺兰芷摇摇头,道:“我从一本古籍上看到,以前有人就是这样,直到死都没有想起自己的过往。不过,我也从中找到了一些或许可以帮助你恢复记忆的方法,你要试吗?当然,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受伤。” 陶乐一听到这话,心里很着急,刚想开口,就又咳了起来,“不、不行,你不可以拿他来尝试。陶安,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好吗?” 陶安听到陶乐的话后,点点头,道:“好!”随即对贺兰芷道:“你听到了,这就是我的回答。” 贺兰芷无奈地歪了歪头,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强迫你。不过,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她这么维护你,而你又这么听她的话。诶,难不成你们两个、互相喜欢上对方了?看来我要是不当大夫了,还可以去当个月老试试!” “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还不赶紧闭上嘴!”陶乐不知是单纯的生气,还是羞恼,她恶狠狠地发话,“你要还不去拿你的诊金,我可就不给了。” “好好好,我这就走,不打扰二位了。”贺兰芷一听到诊金,一溜烟地跑了,不过在他走之前,他还倒回来说了句,“哪天二位要是好事成了,可要记得我这媒人的好,给个大紅封。” 等贺兰芷离开后,只剩下陶安和陶乐二人,一时间谁都不敢开口,安静得连稍微动一下都能听到动静。 “我、我去给你拿药,你好好在躺着,可别又受寒了。那我就先出去了,啊?”最后还是陶安开口了。 陶乐听到后,笑着点点头,道:“好、好呀,你就先出去吧。我这就躺下,不会再受寒了。”说着,陶乐就顺着床橼慢慢躺下,盖好棉被,看着陶安走了出去,并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