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川从紫霄殿内步出,惊了门口小道童一跳。
偷听被抓,小道童紧张的嘴唇直哆嗦。
“你是哪一个?”
“师,师兄,我是净云。”小道童双手合十向明净川行礼:“师父在等师兄……”
“谁是你师兄。”
小道童抿抿嘴:“是。”
闲月洞是老国师求元xuan真人炼丹的地方,他在清风观修行的主要工作就是炼丹,炼制的丹药送至国师府,再由国师府纷发到皇亲国戚的手中。
这样的习惯从大斉开国伊始便有了,亦是属于皇亲国戚的某种福利。
当然,若有功勋者,或虔诚祈祷者,也不是不能获得同样的福利,只是比较少。
一进闲月洞的丹房,就迎面扑来一阵热浪,紫铜所铸的八卦鼎炉正烧的炽热。
老国师求元真人却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眸微阖,本就上了年纪须发皆白,在丹炉前灰头土脸的看上去竟像是被烤干了一般。
所以说……炼丹什么的,最不喜欢了。
“师父?”明净川远远的唤他一声。
老国师要起身,想必是坐久了的缘故,有点力不从心。
他赶紧上前两步,恭敬的将人搀扶起来。
这丹房在冬天自带供暖,再舒适不过,可夏天就十分遭罪。
此刻他触摸到求元真人的皮肤都是滚烫的,更遑论其他。
但身为国师有些内功底子在身,到底不比常人,从容依旧,与他缓缓步出丹房。
二人刚出了闲月洞,山涧清风便伴身而过,两人神清气爽,忍不住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一老一少两位国师站在山间向山下望去,山峰叠翠,蝉声鸹噪,远处三清殿青烟一缕直上云霄。
“川儿,这河山,美否?”
“美。”
“这天下,你喜欢吗?”
“喜欢。”
“胜过你对自己的喜欢?”
明净川微微蹙眉,邱玉珂确实常说他自恋,难道他自恋一事众人皆知?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老国师干咳一声,缓缓说道:“从你接任国师的第一天起,你就该知道,你已不是你,你当为这江山,为这天下而立于世间。”
“徒儿一直谨记。”
“不,你忘了,你要将这山河拱手。”
明净川眉头微微一紧,在他的认知里,这天下姓赵,自古以来,君王执权杖,臣子守河山。
他虽是国师,但到底是臣。
“为师以前跟你怎么说的?”
“师父说,治君,如同治国,此乃真正的道心。”
“你的道心,偏了。”
求元真人扭头看他,眼底带着一丝怜悯之意:“为师历经三朝,共有七位皇子叫过为师先生,这七位皇子如今早已沉眠地下。为师没教他们帝王之道?没教他们斡旋之术?只可惜,再聪明的学生,也不该超脱于师父之上。”
似是外头的新鲜空气让这位老人倍感舒适,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治国如同驾驶小舟行于水上,没人愿意驾驶一艘不受掌控的船。”
这个委婉的比喻他不止一次听师父说起,从第一次听,他便明白其中含义。
似是坚守着最后一丝底线,二人互不戳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师父,如今的大斉并非您所看到的那般海晏河清。”年轻的国师神情严肃:“贤才凋零,贪腐舞弊,此乃内患。附属小国,蠢蠢欲动,今春更在南海开战,此乃外忧!非常之时,陛下贪生庸碌,大斉需要治世明君才可……”
“太子就是治世明君吗?!”老国师骤然拔高的声音将他打断。
记忆中,师父很少用这么严厉的口吻跟他说话。
求元真人眼底带有轻蔑之色:“你上次来的时候还说太子仁善,是治世明君,怎么,以七皇子之死,离间陛下和长子的关系,就是仁善之为?”
“此事并非太子所为,徒儿怀疑有外部势力介入!”
“且不论此事真假,为师再问你,拔除杨家外戚一事可是太子亲为啊?”
这事明净川无从辩驳,自大皇子走向政治的中心,太子处处避其锋芒,甚至不惜自断臂膀,毁掉杨家。
求元真人见他不说话了,又缓下声来:“不要以为他仗着跟你未过门的娘子交情好,学了几道菜,你便觉得他是个无用之人,他的城府可不是你看到的那般浅显。”
他看的真切,太子这是在扮猪吃老虎!
“师父人在山上,消息倒十分灵通。”
“你是在怪为师不该过问这天下之事?”
“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但明净川却没什么好脸色。
从小到大,他也可谓是被是老国师娇养而成。番薯fanshu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