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天下之修炼者,形貌总比真实年纪,要显得年轻。往往要至寿元将近之时,才会现出五衰之相。
而眼前这老和尚,须发皆白,满面皱纹,显然已是日薄西山。
齐墨云盘腿而坐,话音才落,便以指为剑,嗤地一道剑气射出。
众人听他出言不逊,本已错愕,见他突然出手,更觉意外。
齐墨云这一剑,并非指向崇秀,却是射往屋角的小小熏炉。
萦萦而上的淡蓝色烟气,忽然变做一道直线,刺向崇秀。
“善哉。”崇秀见这眉目英挺的年轻后生突然发难,一出手便是极为高深的手段,当即双手合十,僧袍两袖,无风自动。
老和尚身前,仿佛竖起一道无形壁垒。
笔直的烟气无法刺入,倏地停住。
“好。”齐墨云点头称赞,右手手指疾点。
淡蓝色的烟气,瞬间化为无数小点,散布于空中,叮叮连响,有如群峰出巢,上下翻飞,向那道无形的壁垒,急刺如雨。
崇秀神色凝重,仿佛置身旷野狂风之中,一双衣袖呼啦啦摆动不停。竭力抵挡住烟气的刺袭。
天和帝、莫卢恒与两个侍立的执事僧,都不明白齐墨云为何突然与住持比试武技,只是这番较量极为精妙,令人屏息静气,目不转睛。
蓦地,崇秀一声轻叱,双袖忽然变大,仿佛巨大的风袋,遮天蔽日,从两侧笼罩过来,瞬间将点点烟气全部吸入。
禅室之内,又归于寂静。
住持胜了?
众人正在疑惑,齐墨云右手紧握成拳,复又张开。
嗤嗤连响,无数淡蓝色的细点刺破袍袖,向两旁散射而出,然后又消逝于空中。
崇秀愕然瞧着两袖无数细小的破洞,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不禁长叹一声。
法尊、法性两个,眼见住持落败,都有些沮丧,又惊畏地打量着齐墨云。
“上师身为天元境之大能,”齐墨云觑着老方丈,“理当挺身而出,护持苍生,这才不失修行之本心也。”
崇秀双手合十,向齐墨云低头行礼:“贫僧因意外之大机缘,晋入天元,唯恐境界不稳,闭关苦炼,穷年累月,颇碍佛法精进。多谢居士指点开示,以使贫僧,能迷途知返。”
齐墨云于是长身而起,向天和帝说道:“如今西京城内,有如此一位天元境大能坐镇,倒是要恭喜陛下。”
魏帝原本心中就在揣测,崇秀法师应该已是天元境,听得这番话语,当真是意外之喜:“好,有崇秀方丈以大神通,护住京城,朕心无忧矣。”
法尊、法性原本不知方丈已晋入天元境界,如今知晓,也是心中欢喜:“师尊已入天元,却还瞒着弟子们。这其实是一件大喜事,咱们很该办一场法会才是。”
崇秀却有些意态萧索:“贫僧痴迷武道,荒疏了佛理,虚耗了年岁,若非这位居士以雷霆手段点化,只怕贫僧也与几位师弟一般,堕入魔道矣。”
“往之不谏,来者可追。”齐墨云点点头,“大和尚能以一城百姓为念,便是大善。”
皇帝起身告辞,领着随扈出了寺门,莫卢恒便吩咐殿前军官兵,撤围归营。
天和帝瞅着齐墨云,心下有些懊悔:“方丈虽已是天元之境,到底垂垂老矣。朕也是修炼之人,瞧出他寿元将尽,撑不了多久。齐卿少壮之年,功力又胜于方丈,不如就此留下,出任中书侍郎,以辅佐于朕?”
莫卢恒暗吃一惊,中书侍郎,二品之副宰相,典掌机务,平章政事。皇帝以如此炙手可热之要职相邀,瞧来对这位年轻的大宗师,已是志在必得。
“如此不妥,”齐墨云淡然摇头,“齐某草莽布衣,外邦游子,骤然授此要职,朝野必定不服。陛下不若致书于西隆山昊天门,请他们再遣一位副门主前来京师坐镇,既示信重,又可安定京中人心,岂不一举两得?”
天和帝便知齐墨云已经无意留下,只得轻叹口气:“是朕怠慢了阁下。”
“陛下总典万机,不能不思虑周全,何来怠慢一说。”齐墨云抬头瞧瞧天色,“在下此番西行,今日便算是与陛下辞别了。若是陛下信得过,齐某愿顺道,替陛下往隆山一行。”
天和帝连忙拱手:“朕自然信得过齐先生。”
“告辞。”齐墨云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去。
莫卢恒与一众内侍、扈卫,都跟着皇帝,向着他的背影,躬身行礼。
鸿胪寺客舍之内,齐墨云收拾行装,除了几件衣服,牙刷巾帕,便是皇帝所赐的黄金。
十余斤金饼,堆在桌上也不过几本书大小。
齐墨云将这些金饼,一股脑都扫进包裹之中。巴山爱83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