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2章 孤注一掷(七十二)(1 / 2)大西厢首页

老夫人寿宴圆满,亲友皆至也算体面热闹,谨之只说家丧未过百日不好久留,当着众人的面给董家夫人行礼献寿后,喝了杯酒就走了,正跨步行院时,孙延芳带着朝儿走进来,三人擦肩而过,仅颔首一笑没有多做寒暄。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这寿宴安稳圆满没有多生事端,别的夫人也就不求了孩子们都大了,有些事说了他们也是不听,那就听天由命吧。

寿宴就这么过了,倒让一些人觉得无趣,总以为能抓住点儿什么当话柄,谁知就这么过去了无趣之余难免感慨,人心如转影,光聚则存,光散则灭,墙倒众人推啊。

“您瞧,孙家九爷和张少爷亲如手足的交情,如今也只得这浅淡一笑咯。”

再好的关系,碰上家族利弊也是要躲的。

阿江攥袍蹬腿一步上了马车,隔着车帘儿,侧首低声问道“爷,咱们回府吗?”

他两唇一动,风云骤起“去,太子府。”

阿江缰绳轻打,马蹄踏尘而去,虽一片尘土朦胧幸而前路清晰可见。

他不是要来向太子表忠心,也不怕被皇帝知道,应答的话也想得很好,这一趟他是替自己下决心。

从前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太子大业,后来有了十安,他每一步都为了家族安定与十安性命而走,把自己放到了计划之外。因此生出许多变故来,从珈蓝寺山巅那一役开始,十安离京、郑欢反水、萧家落罪、弘娘自尽一直到最后甚至差点连累张家同罪,都不受控制地牺牲了许多人。

谨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顾念的也不过是旁人手里的一步棋,若有必要,登王和太子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牺牲。

想想登王为了太子,这么多年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挑衅君威,染指朝政都是为了让太子明里暗里走得更远更顺畅。太子确实也不负他望,深藏不露地忍了这么多年,明中有谨之出谋划策,暗中有登王排除异己,只要真稳脚跟手握兵权,皇位唾手可得。

这个连自己都下得了手的人,来日若需牺牲,又怎么会在大势之下对谨之心慈手软。

即便太子顾念年少情分有所不忍,只怕最后也是要狠下心的。

既然进退两难,这么多年在中间周旋的夹板气也是受够了,索性这一次为自己搏一搏。

“你要造反?”

太子书房安静,只有毫笔走字时的宣纸落墨声谨之前来也不是陪他玩耍的,只是告诉他,已探明,年终尾祭皇帝的仪程。

太子写的是重笔,写字的手法流畅有力,没有片刻顿停,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犹如寻常地问了一句,没有任何惊诧不安。

谨之站在案前,目光放在他的字上,道“谨之不敢。”

“你看这幅字,简简单单几个字。”太子停笔,站直了腰看着案上的一副字拓,正对比自己写的与拓本字体相较的不足之处。

“我练了许久的字体,仍有不足之处,不过差之毫厘却于之相谬以千里。”

看着轻而易举,实则横竖难定。

说完他放下笔,指腹一划捻起宣纸上层,两手一合正打算揉皱丢弃。

谨之拦下他的动作,重新把纸展开铺平,压住了边角,走进书案里,拿起了太子那支笔沾墨舔笔。

他抬手落笔,重重一横,在太子的字上改了一笔,以此墨覆彼墨,以重笔盖细痕。

“权定天下,兵财两相。”

萧家曾为国商,富可敌国,以财力和商运铸铁控业,使盛京与边境国贸紧张,可行。

只是缺一个,兵。

太子看入他的眼睛,好像看一个陌生人:“平西王交出兵权退隐之后,为防再有人拥兵自重,兵权分散各部,除了宫里的禁军再没有别的可用了。”

兵权分散各处后,好比宴席上的一坛子好酒分了盏,桌上宾客人手酒杯,要一杯喝不醉,要一坛人家不给。

宫里禁军的权利又在皇帝手里,以卫护宫城为首任,谨之从小进宫陪伴太子,这些事他都知道,放不至于说出什么天真的话来。

太子如今看不懂他,不是因为觉得他天真,只是觉得有些猜不透他从前虽然谨之也是太子派系,但说到底是书香门第礼仪人也,阴谋之论剑指宫城的事,他绝不会想。

当初郑欢绑了“崔十安”,太子下令乱箭齐发时,谨之的神情也如殿下今日一般。

谨之看着纸上墨字,道“手握兵权的将领中唯有刘、许、高、彭所率的昊城军、靴城军、金杨军和庆华军算得上大部。”

“刘詹,忠于殿下多年,起事必会相随。”

“许、彭二人都曾是登王旧部,是先帝托孤的老臣之后,只要登王出面事半功倍。”

当年局势紧张,前太师大权在握,先帝未保登王平安临终前曾秘密召见五位心腹大臣托孤留诏,当时的皇帝还是一个傀儡,这些事他当然不能知道,以免惊动前太师,为老臣与登王先来杀身之祸后来前太师叛案,平西王血战宫城一役又替皇帝处置了前太师,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臣渐退,他们的孩子则接替了新一轮格局。

这么一说,三方势力可化为己用。

太子看他补上的那一笔,写得确实好,问道“还有一个呢。”

“高宪,不是我们的人。”

“不入党争也不是什么图利喜色的贪腐之辈。”

太子对这些人心知肚明,这么多年勤政爱民的模样做久了,这会儿发动宫变,只怕最后难得人心。

这幅字虽好,终究不是一笔写成的,太子神色淡漠,说道“你可知,一旦宫城有变,他必定会领兵勤王,即便最后我们事成,有他殊死搏命一场,我们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乱臣贼子。”

这么多年死里逃生周旋于皇帝,是因为他自己当初年幼,羽翼未丰。如今得人心,只是缺了一个理由,一个能堂堂正正立于九五之上的理由。

向来勤政仁厚,贤德爱民的太子殿下,竟然无故发动宫变,谋反篡位,多年来苦心经营岂不是功亏一篑。

“殿下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

“好。”

“不,还不够好。”谨之放下笔,目光凝在纸的皱痕上,缓缓说道“我有一好友,自小天赋异禀,精于习文练字,一手妙笔可拓天下碑。”

没有他写不好的字,只要他看一眼便能抓住精髓,复刻如新。

“殿下可曾听说过?”

京城有这样的人才,又怎么会被埋没,人言如疫穿风过城,一说是他好友,太子心里头就有数了。

太子道“高宪和孙延芳虽然是师兄弟,但说到底一个从政一个念佛。”

“高宪这个人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交情就能说得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