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租界巡捕房的接待室里，身处立场不同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尚稚犹豫了一下，谨慎地开口说道：“部长，总监，职部给特工总部惹下麻烦了，还劳烦二位受累亲自跑一趟。”

殷石愚出于殷绣娘的顾虑，每天在看见尚稚的任何一秒中都强压着生撕了尚稚的冲动，到了这成功在望的关键时刻，反倒是心平气和了，温文地说道：“事件的大体经过，我们和南田董事还有有坂警视正都沟通过了。他们都表示了理解，我们也觉得事出有因，不是尚处长因为私人原因而导致的，不过麻烦确实是存在的。我们和南田董事沟通的结果，同意经由特工总部内部商议处理结果，再给日租界一个正式的答复，希望他们可以满意。所以现在，尚处长，我们可以走了。”

这个场面话都在尚稚和燕景宗的计算之中，尚稚转为提醒服部八重藏自己现在最要紧得干什么事情去、不能在官僚主义的条条框框下白白消耗宝贵的时间，说道：“是，职部得立即加紧追捕蒋耀祖等三个共党的潜伏间谍了，以报部长和总监的关爱之……”

“韩部长，殷总监，恐怕，尚处长还不能走呢。”服部八重藏大声开口，转向对尚稚说道：“尚君，人犯是你接触的，而且是在你手上走脱的，并且已经确定是，中共分子。结合今天早上，武昌宪兵队的行动结果，我有点疑惑，想请你详细开导一下。尚君，刚才你的回答，我并不十分满意，现在既然，租界巡捕房已经同意，尚君离开了，那么就请尚君，移步宪兵队一趟吧。”

尚稚固然是装得愕然地看了一眼服部八重藏，而韩畏和殷石愚却是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燕景宗抢先说道：“服部课长，尚处长是特工总部的公务人员，按程序，巡捕房是和特工总部交接的，所以尚处长应该先由我们特工总部带回，进行内部问询。当然，服部课长有什么疑问的话，也可以到特工总部参与共同问询。”

服部八重藏：“燕处长，按程序，尚处长身涉日租界内，和共党潜伏间谍的交谈，而还发生了交火，巡捕房和宪兵队都有调查职权，所以理应以，日中两国政府之间所签订的条约，先由巡捕房问询，然后是宪兵队，至于特工总部的内部询问，那是特工总部内部，的事情，是属于各位的内务。而现在，是日中两国之间的外务兼反谍的范畴，当然是以日方的职权机关为先。现在巡捕房没有问题了，允许尚处长离开，但是宪兵队还有问题，所以尚处长，必须和我，去宪兵队接受问询。”

韩畏没想到服部八重藏竟然横插了这么一杠子，让已然身陷死地的尚稚竟然还有可能出现转机，急忙转脸看向南田男：“南田董事，您的意见呢？”

南田男面无表情地没有吭声，但是心下里暗暗痛快。把尚稚交给特工总部？那除了能得到一笔经济赔偿之外，不等于尚稚不会受到任何惩戒？并且特工总部的赔偿，可能只是送来一堆日方内部想印刷多少就有多少的军票！

而把尚稚交给宪兵队，就算服部八重藏和尚稚的私交再怎么不错也罢，但既然涉嫌了通共的罪名，上面还有一个天草弓推呢，尚稚怎么也少不得一番麻烦的，并且公开了尚稚被带进宪兵队接受审问的这个消息，日租界的颜面多少也能挽回一些。是以南田男在之前的交涉中尽享了韩畏和殷石愚的赔笑与小心，就是故意不提服部八重藏已经提出了宪兵队要提走尚稚的要求。

服部八重藏说道：“难道，南田董事没有说吗？在韩部长还没有，光临之前，我已经向南田董事，按照宪兵队和日租界巡捕房的，治安强化合作程序，已经提出了，这个请求南田董事，您同意，在下的请求了吗？”

南田男微一点头：“特工总部的诸君，服部课长的理由仿佛更为正当呢，租界工部局没有理由强行驳回。总之，现在巡捕房是已经暂时放开职权了，尚处长如何，就由宪兵队和特工总部的诸君自行洽谈吧。我先告辞了。”南田男出了口闷气，话方落地就转身离开，有坂刚愤恨地多瞪了尚稚一眼，也离开了。

现在諾大的接待室里就只有特工总部的五个人加服部八重藏了，尚稚和王彦朗自然是一屁股坐在靠墙的长椅上一脸的垂头丧气，而韩畏、殷石愚、燕景宗在和气势十足的服部八重藏进行一番眼瞪眼的交锋之后，终于败下阵来。韩畏踌躇了一下，说道：“服部课长，我和殷总监还有点信息，可能对解答服部课长的疑惑上略有裨益，我们可以先私下里交换一下有无吗？”

对方毕竟是特工总部的部长，就连天草弓推在台面上都必须给面子，而且韩畏要谈的是反谍的共同公务，服部八重藏纵然放尚稚出去追捕共党分子的心再急，也只能点头说道：“当然可以。请。”

看着服部八重藏转身向巡捕的休息室走去，韩畏和殷石愚再跟上之前，以免引发尚稚的警惕而没有对尚稚多加一眼，只是对燕景宗说道：“燕处长，麻烦稍等。”

“是。”燕景宗也没有惊动尚稚，只是淡然地应了一声，在尚稚对面的靠墙长椅上坐下，掏出了烟匣，夹起一枝香烟在烟匣上顿了顿，负责监视着别让尚稚逃了的任务。

接待室的门才一被带上，还是一副垂头丧气表情的尚稚立即就抬眼看向燕景宗，眼神里满是询问。

燕景宗吐出了一个烟圈，再吐出一股直线将烟圈贯穿，青烟缭缪中，双眼里笑意盈盈。

王彦朗松了一口气，抓出酒壶灌了口伏特加，轻声说道：“老话还真没错，高手在民间。”

尚稚轻缓眉宇，笑道：“失手了就在阴间。”

休息室里，殷石愚是最后一个进入的，反手带上门的同时，韩畏已经带了点焦急地说道：“服部课长，我敢问一声，您是真的发现尚稚有什么不对吗？”

服部八重藏看着两人：“看韩部长和殷总监的态度，难道，是发现了尚处长身上，和今天的事件上，有什么不符合常理的，疑问吗？”书仓网shu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