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城内,在路上拖拖拉拉走了近三个月的李亨在五月终于抵达了河西节度使府邸。
“末将王忠嗣拜见太子殿下。”
“大总管不必多礼。”
虽然李亨很想亲自扶起王忠嗣这位从小在宫里玩到大的大兄,可想到自家那位阿耶,他最后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平静地说道。
王宗嗣身后前来迎接这位太子殿下的四镇诸将都是满脸激动,边将无诏不得入朝,他们中许多人连长安城都没去过,更遑论拜见圣人。
如今太子亲自前来凉州督战,对于他们自是极大的鼓舞,这回跟着李亨一道来的还有杨国忠这位才刚刚在朝中立威的新宰相。
这位宰相的到来,让整个河西地面上的官员和豪强都是心惊胆战,谁不知道这位杨相公生平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查账,天宝六载关中地方上官不聊生,朝中多少公卿大夫斯文扫地,全都是拜这位杨相公所赐。
“杨相请。”
招呼过李亨这位太子,王忠嗣看着年余不见,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杨国忠,亦是十分客气,这位曾经被人们蔑称为蜀中破落户的幸进佞臣如今却是养出了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且王忠嗣到任武威城后,四镇大军的军饷比之李林甫柄国时都要充裕不少,也全是拜杨国忠追还了两千万贯的国税所致。
于公于私,王忠嗣都应该和杨国忠交好,只不过两人在表面上仍旧是神情平淡地应答,“大总管客气了。”
夜晚的接风洗尘宴过后,杨国忠和李亨自离开河西节度使府邸,各自有府邸下榻,李亨是因为当年在朝中结交韦坚、皇甫惟明等人,差点被李林甫逼入绝境而有了心理阴影,因此打定主意来到武威城后便待在别府里哪都不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该露脸的时候露个脸,平时还在看看书,听听曲就行了。
“拜见杨相。”
张元贞和达奚氏还有康玄智等几个胡商,诚惶诚恐地拜伏在地,同时心里面又欢喜不已,谁都没想到沈都护果然是一诺千金,竟然真的将他们引荐给了当朝宰相。
原本似杨国忠这等新宰相,在李林甫依然为相的情况下,在地方上未必能有多少人望,可杨国忠并非是简单地靠圣人的宠信而身居高位,那是天宝六载领着国税司用笔和刀让全天下的官员豪强都瑟瑟发抖的强人。
就连张元贞这样的老牌河西豪强家主见了也要瑟瑟发抖,就更不必提康玄智他们那几个胡商了。
“都起来入座吧。”
杨国忠颇为淡然地说道,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几乎把天下大半的世家豪强都给得罪了,再加上那些西市富可敌国的胡商,他遭遇的刺杀不下二十次,早就磨练出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城府。
几人小心翼翼地入了各自所属的案席,然后正襟危坐,满脸恭敬地等候着这位宰相的训话。
“你们不必太过拘谨,杨某今日不过是阿里巴巴的股东罢了,沈郎既然信得过你们,那便是自己人。”
始终面无表情的杨国忠忽然笑起来,这才让张元贞他们心里放松了些,“某这趟到河西来,乃是奉圣人诏命,来试行新的税法,看看有无疏漏之处,还需你们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