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夏若顶着一身杀气撞开了公司大门,步履粗重得像踩着钢筋水泥,手提包隔着老远丢到办公桌上,整个人甩进办公椅里:“看什么?!” 同事们打了个抖,立刻转移视线,噤若寒蝉。 “不能惹”这三个大字蛮横地盖在夏若脸上。就在她母亲情况好转,她准备回来上班的前一晚,天煞的章天炎一个电话点燃了她的底线,居然让正在请假的她回来加班处理文件。 请假两个字怎么读,章天炎不懂吗?!夏若体内的炸.弹直接爆炸,刚想破口大骂,理智猛地把她扯了回来——她需要工资救急,还不能得罪章天炎。 她忍着满腔怒火赶回来加班,桌上的草稿纸刻满了咒怨的字迹,她顶着一头死气忙到了凌晨两点,才得到章天炎不咸不淡的一句恩准,下班回家。 睡眠不足、心情抑郁,两大高压电流激烈地在她神经边缘摩擦,随时能碰撞出剧烈火花,然后烧个片甲不留。 偏偏就有人在这时候,动了太岁的土。 凌昭阳甩着车钥匙,大摇大摆地吹着口哨走来,看到夏若,他欣喜地摸了摸裤带,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夏若:“早、上、好。” 一根透明糖纸包装的星空棒棒糖,被细心地系上了一个蝴蝶结,然而系结人大概缺了几根筋,挑的粉色彩带与糖球的墨黑搭在了一块,色彩不协调的反差引起感官强烈不适,夏若积郁的心情又被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的手机充话费了,为了庆祝手机开机,呶,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进口星空棒棒糖——” 嘣——最后一根底线崩断。 “凌!昭!阳!”夏若几乎是用吼的,“你花钱买根进口棒棒糖,是为了炫耀你有钱、有品味,还是想让人知道,你用借来吃饭的钱消费,让你感到自豪?” 凌昭阳被她吼懵了:“啥?我不是……” 夏若怒而拍桌站起,看到凌昭阳吊儿郎当的模样,她就想起那个花钱如流水却碌碌无为的父亲,也想起她无疾而终的爱情火苗:“你以为你很有钱,可以随便挥霍?你现在连吃饭的钱都付不起知不知道!我拜托你,你有手有脚,有头脑,做程序员好好赚钱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去抱大腿,低声下气地给人当个跑腿司机,你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你不值,看看你被多少人嘲笑,你居然还不自知,以为自己车技好,被人使唤很光荣?作为男人,不打拼事业,赚钱养家,翘脚等着钱掉下来,靠借钱度日,你的骨气呢,你的尊严呢!” 空气刹那死一般的安静。 悬在鼻端的呼吸吊在半空,没人敢呼出一口气,打破死寂。 平时碎嘴的八卦小分队吃惊地捂嘴,其他人愕然地望着发狂的夏若,只有凌昭阳短暂地失神了一瞬,拍了拍后脑勺,看似无所谓地笑笑:“哦,那真是抱歉了,我就是这么无可救药。” 夏若懵了。她在做什么?她在将对父亲和生活的怨念转嫁到凌昭阳身上,肆无忌惮地透支他的一番好意,并以外人的身份去强求他改变。她凭什么?她不是凌昭阳的什么人,凭什么这么要求,凭什么这么伤人自尊?凌昭阳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她根本没资格质疑和插手。 “对不起,”怒火宣泄过后,便如燃尽了草木的荒野,随着春风拂过,开始冒出生命的一点绿,夏若的意识回归本体,冷静的风掠过心头最柔软处,让温柔生根发芽,“我一时冲动,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状态不好,对不起,我不应该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你。”九十度的鞠躬,一如初见那般诚恳,只是扎在自尊上的伤,却不是一句道歉可以抹平。 凌昭阳摆着手倒退,疏远的距离让夏若看得更清,他笑中的僵硬和无奈:“没事,我理解的,我那么宽宏大量是吧,我能理解的。” “对不起。” 越是想缩短的距离,越是被凌昭阳以更远的距离拉远,夏若站着不动了,凌昭阳也停下倒退的脚步,他们之间仿佛横亘了一条天河,隔着飘忽不定的星斗能看得到对方,却越不过无形的隔阂触到彼此。 有人自大门走来,皮鞋摩擦在地板上的声响震破了僵局。 “哈哈哈,大家都在啊。”爽朗的笑声如洪钟响起,余音阵阵,荡气回肠到几里开外,一位顶着圆滚肚子的中年男人跨进视野。平时嚣张的章天炎这会收敛了气焰,毕恭毕敬地跟在男子身后。 中年男子便是公司的董事长,也就是老板束蹇。 束蹇很少待在公司办公,可运筹帷幄的手却能隔着老远操控着公司,相较章天炎为公司的效益添砖加瓦,他为公司的稳定和持久性发展提供燃料,在公司更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束总好!”职员们响亮划一。 “好好好,今天难得回公司,看看大家,都还好吧?” “挺好,我们都好。”人事部的邓姐带头发话,请束总坐下,笑着跟束总说公司最近的情况。 说到发展处,束蹇拍腿点赞,说到存在的问题处,束蹇扼腕兴叹。不似章天炎的冷面无情,束蹇走亲和路线,多了些许人情味,平易近人得多,深受职员们的喜爱和尊重。 “呵呵呵,好好好,大家都做得很好,这段日子辛苦了。”束蹇向大家招招手,“我啊,今天回公司看看,是有三件喜事要跟大家分享。第一呢,”他看向站在身后的章天炎,“章总给我们公司拿下了一个大项目,只要大项目启动,咱们公司股票定能上涨,到时候每人都能加薪。” “谢谢束总。”大家开心地鼓掌感谢。 “好好好,”束蹇让大家停下来,笑呵呵地摸着皮球似的肚子,“第二呢,是今天是我的六十大寿,我啊,今晚在喜迎大酒店包了场,开生日宴会,邀请大家一起去,我还邀了很多朋友,让他们把自家未婚的孩子都带上,饭后我们有个舞会,你们这些没结婚的姑娘小伙们,就抓紧机会,要是碰到喜欢的赶紧下手,别等着人家主动,自己先主动出击。” “哇!”八卦小分队们欣喜万分,相互对视一眼,束总的朋友,那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大咖,他们的孩子哪个不是权贵公子?要是能看对眼了,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第三啊,我就先不说,留着今晚宴会时说,呵呵呵,”束蹇扶着椅背站了起来,“好了,我也该走了,大家收拾收拾,今晚可要装扮得体一点,我看这时间不够,今天下午就给你们放个假,让你们回去打扮打扮怎么样?” “万岁!”大家欣喜若狂,高声呐喊,“谢谢束总!” 束蹇准备走了,他望向犹沉浸在难过中的夏若,温和一笑:“夏若啊,今晚你也会去吧?你这么好的姑娘,错过这机会,太可惜了。生活嘛,总有不如意的时候,换个角度去看,或许会看到海阔天空。”他脸上扬起和蔼的笑,就像春天里融雪的那一束阳光,和煦温暖又不至于灿烂到灼人的地步,把人阴沉的心情照亮,豁然开朗。 “呃什么?”夏若方才束蹇说了什么,压根没听进耳,被邓姐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谢谢束总。” “好好,今晚我们等你,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