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认识陈用卿的时候,冉姝只有十五岁,初中都还没毕业,留着厚厚的刘海,乖巧的学生头,安分守己的穿着校服。
她平凡得像个透明人,属于那种被丢到人群里,用放大镜放大一千倍一万倍都找不出来的人。
顾安南就偏偏和她不一样,面容姣好,留着飘散的长发,喜欢穿到膝盖的短裙,会画好看的画,会跳优雅的芭蕾舞,活得精致又美丽。
她们是姐妹,从很小的时候就睡在一张床上的好姐妹。
第一次见到陈用卿,是在一个燥热的周六午后。
冉姝正在房间里写着数学卷子,忽然就听到了敲门声,她想着应该是顾安南出门忘记带钥匙,于是起身跑去客厅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门外的顾安南牵着陈用卿的手,笑得眼睛都咪成了一条裂儿:“这是我妹,顾冉姝,丫头,这是你姐夫,陈用卿。”
见她傻傻的站着,顾安南忍不住又出声:“丫头,傻站着干嘛,快让我们进去啊。”
冉姝这才恍然的让开身子,让他们进来。
陈用卿也笑眯眯的看着她,伸出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短发:“丫头,你好,我叫陈用卿。”
他眸色极浅,像茶色,又像琥珀色,亮的惊人,闪着动人的光泽。冉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始终没有看清。
头顶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冉姝呆愣着,看着顾安南牵着陈用卿的手,走进了房间,然后轻轻合上门。
她重新回到房间,把还剩下最后一道证明大题的卷子写完,然后开始写语文卷子、英语卷子,努力写卷子来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后来她才知道,陈用卿和顾安南一样,是美院的高材生,两人都画得一手好画,同样年轻俊美,是美院公认郎才女貌的一对儿。
晚上顾安南来到冉姝的房间,两人一起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
自从顾安南上了美院以后,她们两个就已经很少在一起睡了。
顾安南握着冉姝纤细的手腕,虽然看不清表情,但她“咯咯的”笑声时不时传进冉姝的耳朵:“丫头,他很好看吧?”
冉姝点头,忽然意识到在黑夜里顾安南看不见,于是出声:“姐姐,他真好看,对你好不好?”
“特别好,”顾安南开始回忆,“他会煮我最爱吃的面条,路过花店的时候会给我买我喜欢的蓝色妖姬,会在凌晨的时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大喊我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他跟我表白的时候,说我第一天去美院他就深深爱上了我。”
顾安南喜欢蓝色妖姬这种张扬又艳丽的花,但它的花语寓意却十分美好:清纯的爱和敦厚善良。
冉姝默默听着她说话,在心里偷偷的想:你们的爱情真美好。
但她根本没时间再多想,因为即将到来的毕业季,和人生第一个十字路口——中考。
那时候要是在班上随便找一个人说出冉姝的名字,那人一定会说:“冉姝啊,没多大印象,成绩很好,就是不爱说话。”
冉姝在班上就像个隐形人。
因为从小性格内向,跟班上的同学根本没有任何话题可以聊,慢慢的也就没有人再跟她说话。她每天循规蹈矩的生活着,按时学习,按时回家,按时睡觉。
直到认识了陈用卿以后,她每个星期的周末都会骑着自行车横跨大半个城市去美院看顾安南。
顾安南的笑容越来越明媚,捏着她的脸:“我家丫头怎么越来越黏姐姐了?”
只有冉姝自己心里明白,她是为了谁去的。
有几次顾安南和同学出去玩不在,她就坐在画室里,安静的看着陈用卿面无表情的画画。
似乎只有顾安南在的时候,他才会露出初见时那种温暖的笑容。
六月,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连吹过的风都是干燥炽热的。
冉姝的中考成绩在七月十三号的时候下来了,不出所料的考上了本市的重点高中。
爸爸妈妈都特别高兴,在一家酒楼里订了饭桌,请了许多亲戚朋友来为她庆祝。
顾安南也带着陈用卿一起来了。
两个彼此恩爱又长相精致的年轻人,很快就在饭局上吸引了所有亲戚的注意力,大家相互调侃着他们,笑语盈盈,气氛融洽得不行。
只有冉姝,默默的夹菜,吃饭,喝汤,动作机械。
重点高中离家不远,冉姝没有选择住校,九月份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报了道。
依然跟初中的时候一样,每天按部就班的往返于学校和家之间。
很多东西好像依然没有变,她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依旧留着短短的头发,厚重的刘海,她在班上依旧不爱说话。她每天沉默的上课,做题。
她是老师眼中的优秀学生冉姝,是同学眼里的乖乖女冉姝,是爸爸妈妈放在心尖儿上的宝贝女儿冉姝,是顾安南一提起就无比自豪的妹妹冉姝,她有那么多的身份,却唯独,不是陈用卿的冉姝。
冉姝羡慕顾安南,羡慕她成绩不好但却拥有自己的独家才艺,羡慕她可以不在乎分数初中毕业就选择上了美院,羡慕她长的那么好看在美院被众多男生奉为心上人,羡慕她跳芭蕾舞的时候身体轻盈的像头美丽的白天鹅,羡慕她整个人,都被陈用卿放在了心里。
冉姝高一下半个学期的的时候,才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她发育晚,月经一直到现在才来。那天她坐在家里的马桶上,看着卫生纸上淡淡的红痕,心里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高二,听到顾安南退学的消息时,冉姝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因为从前段时间开始,她就注意到爸爸妈妈一直在帮顾安南询问出国的事情,而这些,据说是顾安南默认的。
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顾安南和陈用卿之间一定有了矛盾。
直到某天晚自习下课,冉姝走出校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两眼充血的陈用卿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陈用卿的嗓子哑得不行,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褶皱不堪,看起来似乎已经颓废了好几天了:“冉姝,你姐姐她怎么了,她突然就退了学,还跟我说分手,我发的信息她也不回,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好不好?求你了……”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为了顾安南差点在冉姝面前哭出来。
她沉默的看了他很久,然后才说:“她马上要出国了,具体的我不知道。”
“为什么?”陈用卿急急的问。
“我不知道。”冉姝转身想走,却被拉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