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中毒一事外宫中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到了正在宣政殿批阅奏折的祁顺帝。即便之前再怎么生气,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至亲,祁顺帝放下奏本便迅速前往东宫。 东宫一时沸沸扬扬,见祁顺帝来了纷纷行礼。祁顺帝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床前,看着刘胤苍白无色的脸,一阵痛心。 祁顺帝脸色阴沉,眼眸里闪烁着锋锐的寒光,冷冷道,“抓到下毒的人没有?” 太后道,“皇帝,我已经派玉萍去了,只要一找到人便会立即带到这来。” “为害太子,寓意何为,朕要亲自审问,究竟是谁在幕后主使!”男子神情冷肃,明明是语气颇为平淡,却令大殿的一众人不寒而栗。 届时张太医惊呼,众人都望过去,却见已经逼出毒血的刘胤又开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慕云嫣替他把脉,脸色一沉再沉,“怎么会,明明已经放出血,怎么还会这样?” 遽然间太子吐出一口黑血,喷了慕云嫣一身,而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殿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慕云嫣心脏狂跳,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探刘胤的鼻息,整个人懵了。 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太子,死了。” 大殿所有人都是一震,那些宫女宦官扑通跪下,嘤嘤呜呜地哭起来。 太后只觉得一道霹雳在头顶炸响,眼前一阵眩晕,身子软踏踏倒下去,林弦歌与刘曦忙扶住她坐下,太后一阵撕心裂肺的哭起来,嘴里一直念叨着刘胤的名字。祁顺帝也是浑身一颤,几欲昏厥,心中顿疼,可是面上却是一滩死水般的平静。 姜婉柔怔在原地,久久不能理解慕云嫣话中含义。她听见了什么?太子死了?她未来的夫君她心心念念要嫁的人死了?不!怎么会这样! 姜婉柔怨毒地盯着慕云嫣,怒极之下口不择言,“是你!云嫣!你是害死了太子,是你给他下的毒!是你!” 祁顺帝脸色铁青,隐忍着不发作。 慕云嫣凛冽地扫她一眼,“姜小姐,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下毒?” “就是你!是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杀了你!”什么淑女形象,什么世家名誉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姜婉柔如街头怨妇一般拉住慕云嫣一通乱打,她揪住她的头发,用指甲掐进她的手臂,慕云嫣却是一动不动,任凭她拳打脚踢。在这个时刻,大家都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拉她。 场面混乱的如一锅粥,所有没有人注意到,林弦歌那副伤心的嘴脸下,一闪而过的得逞。 “住手!”祁顺帝终于忍无可忍,才发生这种事,太子妃又作出这种败坏名声事,简直是雪上加霜。 姜婉柔尚有一丝理智,见祁顺帝发怒,便停下手里的动作退到一旁,而她的眼眸里却是满满的不甘与憎恨。那目光如毒针利刃,仿佛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慕云嫣将嘴角的血擦去,简单理了理衣服和头发,面无表情对祁顺帝道,“皇上,太子殿下已去,请您节哀顺变。” 祁顺帝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出想去触碰刘胤渐渐失去体温的脸,一名宦官却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高呼着,“皇上,抓到下毒的人了,皇上!” 祁顺帝快步走过去,面色阴沉,“带进来!” 不多时,两名侍卫架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宦官走进大殿。那宦官眼底露出浓浓的恐惧,被侍卫用力退了一把,跪在祁顺帝的脚边,浑身发抖。姜婉柔看着那畏畏缩缩的宦官,嘴角微微上扬。 侍卫道,“禀皇上,此人是太医院药方管理药材的公公,名叫马贵。” 祁顺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脚边的马贵,“是你在太子的汤药里下的毒?” 马贵不停地磕头,害怕的声音都变了调,“皇上饶命啊,奴才一时财迷心窍,饶命啊皇上……” 祁顺帝怒火攻心,一脚将马贵踢翻在地,正居心口,马贵生生吐出一口淤血来。祁顺帝冷冷地看他,微笑地敛目,身上无形间透出杀伐的气息,“告诉朕,是谁指使你下的毒?” “是、是……”马贵的视线在大殿转了一圈,当她看到慕云嫣时,骤然睁大眼睛指向她,“皇上!就是她!是她威胁奴才,如果不这么做就杀气奴才的全家,皇上,我全身的伤都是她找人打的!饶命啊皇上!” 祁顺帝冷冷下令,“把这个狗奴才拖下去,凌迟处死!” “不要啊皇上!”侍卫上前拖住想爬到祁顺帝身边的马贵,不顾他声嘶力竭的求饶,强行将他拖了下去。 大殿一下像掉进冰窟之中。刘曦的冷笑,林弦歌的冷漠,姜婉柔的怨恨,太后的惊愕,祁顺帝的冷静,所有的一切都铺天盖地的袭来,强行压住慕云嫣。她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一个声马贵的声音在回荡,是她杀了太子! 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形下,慕云嫣却冷静下来。她也算是明白了,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圈套,他们都在设套,就等着她往里跳。难怪、难怪! 她冷眼扫了四周所有人的表情,真或者伪,心中都无比通透。难怪林弦歌会变得那么奇怪,她早就应该察觉的,这件事是她们三人一起策划的,目的就是将她推下深渊!那一晚出现在那里的姜小姐,便是姜婉柔无疑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够心狠,却不料有人比她更加心狠。 短短几秒,慕云嫣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从最初的惊讶、震惊、愤怒,变得无比平静,仿佛现在被陷害的不是她。 祁顺帝犀利的目光戳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要把她戳出一个洞来,“你可有做过此事?” 慕云嫣坦然与他对视,“皇上请明查。” “我会有办法让你说出真相。”祁顺帝双手负后,大步往外面走,“来人,将罪犯押入刑部,由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御史中丞会审!” “嫣儿。”太后已经哭得无力去斥责她,只是痛心疾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气急之下,一口气顺不上来,太后大口大口地喘气,慕云嫣想上去替她顺气,却被林弦歌拦住,“不必了,被你看过,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慕云嫣自嘲地笑笑,又听姜婉柔尖锐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愣着干嘛,快把她押下去!” 侍卫上前押住慕云嫣离开东宫,刑部囚车已经停在外面,慕云嫣上了囚车,便被侍卫们送去大理寺。沿途的宫女宦官都避而远之,生怕沾了晦气一般。慕云嫣只是嘲讽地笑笑,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 慕云嫣啊慕云嫣,大仇未报,你却先落得这个下场,刑部囚车在大街上□□一番,你可真算是出名了。 灼眼的阳光让她收回目光,视线不经意瞥到一处宫殿上斜躺着一抹白色身影,她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是纪临风。即便是隔得老远,她也能感受到他紧紧盯着自己,脸上是那抹永恒不变的微笑。 莫名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不就是游街吗,有什么了不起! 当囚车出了皇宫,渐渐驶向热闹的大街,百姓们纷纷跑出来观看。长安已经许久没有需要劳驾三司会审的罪人,一般有都是穷凶恶极的人,而这回却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行人们都不由震惊。有人私下偷偷议论着,慢慢变得你一言我一语,大庭广众猜测起慕云嫣的罪行。 到了后来有人认出慕云嫣便是“玉面神医”,众人又是一阵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谁先说起,“诶,你们不知道吧,她啊可是杀了太子的凶手!” 这句话就在人群中炸开,那些不曾见过世面的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有怒斥慕云嫣罪该万死死不足惜的,也有一部分觉得这其中另有隐忍,替慕云嫣感到惋惜的。 一些曾经受过慕云嫣恩惠的百姓们都大喊着误会,慕云嫣看着有这么多人还关心她,心中一阵难言的感动。不知道是谁开始喊侍卫放人,借着便有一群人挤过来,侍卫便将他们当做乱民殴打,街道上一片混乱。 慕云嫣着急得大喊,“各位大伯大哥,你们快回去吧,我不要紧的,谁是贼人天地可鉴!” “对,天地可鉴!天地可鉴!” 沿街的百姓们大喊起来,声音响彻长安的天空。看着这么多人还在维护她,慕云嫣瞬间觉得坐囚车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慕云嫣正笑着,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四处张望一会儿,见无双馆的二楼上立着一道青黑色的身影。慕云嫣慌忙地低下头,心跳如擂鼓一般,默念着千万别认出我,千万别认出我。 等她再抬头时,那扇窗户已经关上了,慕云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哥哥再替她担心。 囚车被押送着进了大理寺,慕云嫣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一群老头时觉得无比尴尬。她冲他们干巴巴地笑着,陆大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真是丢大理寺的脸。” “云嫣!”陆云朝慕云嫣挥挥手,“怎么回事啊!” “没事!”慕云嫣眨眨眼睛,不以为然地笑着。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卫风一眼,卫风恰恰也正望着她,面上流露出一种她琢磨不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