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燕趴在父亲的怀里,缓缓的侧过半个脑袋,只见她鼻头微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细小的泪珠,嘤咛一声问道:“你是徐羡?原想叫耶律休哥捉了你,叫你每日给母亲和二姐作曲词。不曾想反落到你的手里,你若杀我也行但请你放了我的父亲。”
“哈哈……”徐羡大笑一声手从刀柄上拿开,“某纵横疆场杀人无数却从不向妇孺动手,更何况如此娇憨的小女娃。”
他伸手捏捏萧燕燕圆嘟嘟小脸,心道:“纵然留着你,我也不会给你成为那个人机会。”忽然感觉手上一疼,定睛一看萧燕燕小嘴已是咬在l他的手上。
徐羡连忙的把手抽回来,只见手掌鱼际的位置有一排牙印,已经咬出血了,“小丫头是属狗的吗?”
萧燕燕却一本正经的道:“我是属牛的,我咬你是因为你失礼在先。”
萧思温伸手拍了拍女儿道:“徐令公不过是和你玩笑罢了,怎么能说是失礼,还不快像徐令公赔罪!”
他有些不明白徐羡刚才明明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女儿生了杀意,可转眼又消失不见,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某若与小女娃一般见识岂不是叫人耻笑,萧太尉不用担心女儿,只管去做更要紧的事情?”
“什么要紧的事情?”
徐羡笑道:“现在耶律休哥逃了,你的命令总会好使了吧,叫西边的营地把对准官道的床子弩投石机都撤了,不然我就只能给他们尝尝震天雷了。”
“好说!”萧思温腰间锦囊之中取出一个铜质虎符来,“徐令公拿去只管叫人传令就是!”
徐羡随手接过递给九宝笑道:“萧太尉这样明事理,某实在不忍向你下杀手,可就这样把你父女放了又不甘心。”
萧思温面色骤变可神情随即就缓了下来,笑道:“令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吧,但凡萧某能满足的绝不推辞。”
“哈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那某可就不客气了!”徐羡伸出一个手指道:“萧太尉身居高位,是辽国数的着的勋贵,又在幽州大郡留守多年,想必一百万贯的家当总是有的吧。”
萧思温笑道:“都说汉人耻于言利,如令公这般痛快的还真是少见。”
“耻于言利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酸儒,某不过是个兵头而已,不免要为属下兄弟着想,便只能不顾颜面的开口了。”
“令公开得了口,某却拿不出来,还请令公打个对折五十贯如何?”
若是一个节度使卖力搜刮,弄个五十万贯不算难事,有节度使给李谷行贿数目就是五十万贯,对萧思温这样的人来说,堪堪伤到筋骨而已。
“萧太尉要赎的不仅你们父女二人还有这三千降卒和军资,说起来也是为公事,太尉从幽州的府库取些出来也不妨事,就八十万贯吧。”
潘美见徐羡和萧思温谈起了买卖,这种奇葩事他闻所未闻,“俘虏敌国大将乃是极大的荣耀,令公怎能叫他花钱赎身,当将他押送京师献俘太庙。”
见有人横插一杠子,原本还打算还价的萧思温干脆的道:“八十万贯就八十万贯,令公不能再更改了!”
“好!给萧太尉拿纸笔过来,叫他给城中的家眷属官下写信带钱来赎人。”徐羡又对潘美道:“潘监军,这买卖现在某就是不想做,怕是将士们也不愿意,兄弟们刀山血海闯上一遭还是为了那几贯铜钱,死了弟兄家里也少不得抚恤。”
“若能将辽国的南京留守送到东京,相信陛下一定也会有所赏赐。”
“大周府库也不充裕,何必要陛下破费,再者叫他做辽国南京留守没什么不好,总比上京派个能征善战猛人来好。萧太尉,你说是也不是?”
正在写家书的萧思温闻言一怔,信纸上立刻多了一团黑点……
一条尺余长的大鱼越出波光粼粼的水面,转眼又落回水里,摇摆着尾巴激起好大一片水花。
永定河的上浮桥已经搭好,赵匡胤站在桥头望着五六里外的辽军营地满脸的愁容,东边的营地烟火滚滚,隐隐的有雷鸣之声传来,似乎在经历着一场生死鏖战。
他并不担心徐羡会战死,因为徐羡现在还活着已经算是一个小小的奇迹他也不怕没有完成差事会被责罚,毕竟是柴荣严令不许他渡河的唯一叫他担心的是徐羡一旦死了如何的向妹子交代,想到赵宁秀哭哭啼啼或斯底里的模样,他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旁边一个胳膊上系着红巾士卒来回的踱着步子,地上都快被他踩出坑来,张琼一脚揣在这个红巾都士卒的屁股上,“别再晃悠了,看得俺眼晕!”
陈牛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对张琼的这一脚并不在意,直接跑到赵匡胤的跟前道:“赵令公,你就派人过河救援一下吧,他们总共只有五千人,无论如何也是冲不破辽军营地的!”
赵匡胤沉默不语,张琼则是骂道:“你以为只有你着急吗?徐令公既是赵令公的兄弟又是妹婿,心里比你急千百倍,只是陛下不让赵令公过河,他也是没有办法。”
“陛下不赵令公过河但是俺可以去,求赵令公给俺五千兵马……两千也行,俺去救……”
张琼伸手抽在陈牛儿的后脑勺上,“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陛下说的是不叫一兵一卒过河,现在可不是招惹辽国的好时候,你再叨扰赵令公当心俺打你军棍……”
“这回陛下把俺们红巾都害苦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信不信俺现在就砍了你!”
赵匡胤突然叹了口气道:“别吵了,那边似乎停了。”
陈牛儿闻言立刻支楞起耳朵,几里外的辽军营地果然没了动静,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嚎哭起来,“死了!都死了!徐令公和兄弟们都死了,就俺一个还活着……”
他哭的撕心裂肺伤心极了,就连刚才喝斥他的张琼也不禁心软,拍着陈牛儿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兴许徐令公带着红巾都打赢了呢,过个一时半刻就穿过辽军的营地过来了。”
这话连他自己也不信,陈牛儿却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河边上垫着脚尖伸着脖子向辽军的营地看,并非是他傻到相信张琼的话,只是不想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一旁的赵匡胤也是神情怔怔的望着辽军营地,大概也是同样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