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房的人看到是陈路柏,才放下戒心,把手上的枪口垂下。一个探长连忙用法语朝车门后的两个法国警官喊了一声,似乎在解释什么。但法国人却没轻易放下枪,他们只是从车门后站起身来,一个继续举枪对着顺猴子一个则转身过来,几大步走到陈路柏身边,眼睛狠狠地瞪着陈路柏,手上的枪口在陈路柏左臂上的青帮别动队的袖章上使劲拨了拨。
法国人用法语说了一句什么,眼神明显很厌恶,陈路柏莫名其妙,他也听不懂法国话,于是转头朝那个懂法语的捕房探长看,希望对方能给翻译翻译。
那个探长却没看他,只对着法国人点头哈腰,不停地答应着什么,最后两个法国警官终于收了枪,放过了陈路柏和顺猴子,却转身开始训斥起迎接的巡捕来。
一溜华人巡捕乖乖地站队立正、低头停训,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都听懂法国人口里那叽里咕噜的法国话。陈路柏忽然看见那个会说法国话的捕房探长,手垂裤边,悄悄朝自己这边摆了几下,他立即了然,马上就往后面人群里退,两下退回到了看热闹的人群里面,混杂其中,毫不显眼了。
这时顺猴子也顺着街边,慢慢溜了过来。师徒俩见了面还没有说话,一个巡捕就找上了陈路柏,苦笑着悄悄对陈路柏说:“陈爷,走吧,法国人不高兴了,不让青帮别动队再上街面了。”
陈路柏一听,莫名其妙,说:“合着刚才法国人拨我的袖章,是这个意思?为什么啊,突然就不准上街了?”
巡捕看看周围盯过来的人群,拉了陈路柏一把,把他拉到了一个人少的台阶边,对着陈路柏的耳边悄声说:“陈爷,您知道就得,别伸张昨晚北边虹口那里,国军打败仗了,听说败得很惨,日本人给法国人很大的压力,法国人害怕日本人进攻租界,已经顶不住了。”
“啊?”陈路柏大吃一惊,“怎么就报上不是说已经把虹口的日本人包围了,几天就能撵下海嘛”
巡捕叹了一口气,说:“报上的消息哪能当真,你只看租界里的难民一天比一天多,就知道外面国军打得艰难,战事不顺了。”
陈路柏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嘴里才蹦出一个“草”字来。巡捕又劝陈路柏快走,说再让法国人看见了,就要倒霉。陈路柏看见四周青帮别动队的人果然一个个的都在朝外面走,准备撤离,他急中生智,一把把左臂上的袖章扯了下来,说:“我就是一个看热闹的,这行了吧。”
巡捕疑惑地看了陈路柏两眼,问:“陈爷想待在这里?这是有事?”
陈路柏故意大声叹了一口气,说:“我相好就住在这公寓里,逃的时候很匆忙,金银首饰都落房子里了,想等火灭了看看还能不能再找找。”
巡捕笑了起来,说:“得,陈爷艳福不浅啊,既得人又得财”他回头看看已经烧成了一团旺火的公寓楼,摇摇头,说:“陈爷,没希望了,看看这火势,里面什么东西都能烧成灰,金子银子就算能找到,也都变成黑汁了。”
陈路柏坚持,说:“总要看看才死心。”
巡捕不疑有他,即使有怀疑,但陈爷的这点面子总要给,于是只提醒陈路柏不要让法国人再看见,就事不关己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