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气不冷不热,和风微煦,柳枝摇摆,日头正中,照耀着大地,处处洒下它的光辉,映着生机勃勃的大地。 无论怎么看,今天都是个不错的天气,也是个适合娶亲的好时机。 明晃晃的太阳已经挂在正南了,杨家庄的村民却没几个是坐在屋里享用午饭的。 胆小的人家开着半扇木门露着一堆好奇的脑袋,往村西,噼里啪啦鞭炮声响传来的方向观望,嘴里念念念叨叨的叮嘱着旁边的小子们什么。 胆大的三五六七成群的几个人凑到墙根底下围成一堆,叽叽咕咕指指点点的唾沫横飞的说着村里的这件新鲜事。 “是村西那家吗?”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粗布麻衣,勾背驼腰看着就像是村里常年下地的,满脸不可置信指着西边,问旁边一起的几个女人。 “是,我家二崽说了,是杨混子没错。”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妇人,把人拉的近一点,一脸笃定的说。 “啊,真是他家呀,谁家的姑娘会嫁这种人呀?”一个打扮的十分亮眼的年轻的小媳妇儿,抖了一下身子,皱着眉眼问。 “哼,就那种人哪有人光明正大的给他说亲呀,根本没好人家的姑娘嫁的。”一个右脸上长了痣的,看着有点刻薄相的女人满脸八卦的说:“我家那口子听隔壁村的张二嘎说,这女的是他抢回来!” “啊!不会吧!” “这不是犯法吗?人家家里就不找县老爷告状?杨混子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嘿嘿,告什么,是路过的人牙子手里抢的,强龙不压地头蛇,一个路过的哪敢和他耗呀。” “啧啧,自从他老子死了,真是越来越混了,不过人牙子手里的,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说不定配杨混子正好呢。” “奴才变良民,估计高兴还来不及呢!” “哎哎,之前不是说杨混子看上石沟村的葛翠花,都缠着葛家半年了吗,还放话谁要敢娶就掀了谁家,怎么一转眼就改性了?” “谁知道呀,就他那种人。” “就是,混不吝的,想一出是一出。” …… 闲言碎语随着横飞的唾沫还在村里的各处继续,不过不管这些人怎么议论,村西头一个破落的,只有半扇柴门的院子里,却是闹热欢天。 “哥,你快点呀,发什么呆呀,赶紧拜完天地好入洞房呀!”一个子不高,长得消瘦,一脸精气,猴子一样十七八岁的男人,拽着穿着一身明显不符合身材,喜服小了半截的新郎官,催促道。 “就是,杨哥,快点拜了入洞房咯!” “哈哈,哈哈,入洞房!入洞房!” “杨哥你不会刚才当着新娘子的面绊倒,害羞不好意思了吧,哈哈哈,没事儿,兄弟们不笑你!” “去你的!怎么说话呢,杨哥是谁呀,会害羞?”一个长得比较壮硕的汉子,说着一巴掌拍在刚才说话的混小子脑袋上,然后一把拉过新郎官,笑的满口白牙:“哈哈,杨哥咱真的要快点啦,不然好时辰要过了。都准备好!猴子,扶着新娘子,一拜天地!……” 小小的院子里,热闹非凡,一群十七八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不管穿的怎么样,反正都是平时爱凑热闹瞎混的主,遇见这种大喜事,更是一个个激动的不得了。胡乱的围绕着新郎、新娘一顿闹腾。 但这热闹的中心,两位主角此时却都好像都人偶一样,任人摆布,没有一丝丝喜气。 安宁穿着一身质地粗糙的喜服,头上顶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害怕极了。 八天前她在一辆挤满八、九、十来岁姑娘小子的马车上醒来。脑子昏沉难受,车里气味难闻。看着脏乱的环境和一群陌生麻木的稚嫩脸孔,她惊慌极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是在人牙子拉货的车上,自己现在是个别人手上被人随意买卖的货物。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只是在自己贴身的小衣服上,发现绣着的安宁两个字,当时她觉得这很可能是她的名字。 马车里的人,像她一样细皮嫩肉的很少,大多都是穿着陈旧且脏兮兮的衣服,脸色蜡黄,一双双小手皮肤粗糙甚至布满茧子。不用多想,只看脸她就知道她和这群人不一样。 但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呢?她看着明显不合符人牙子收人的年龄要求呀。 谁卖了她?她的家在哪?为什么她现在会在这里?默默无助地哭泣了两天,安宁才真正的接受她现在的处境。 她无根,且身不由己。 后来安宁从同车的一个小姑娘嘴里知道,他们这一车人,大部分都是北面一个城收来的,牙子打算带着他们去南边,而安宁是半道上被带回来。好像是经过茶寮的时候,那边的老板娘三两银子卖的人。 安宁对她自己的过去,只知道这么多。问车上其他人,在没信息,而她的脑子里则是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她究竟来自哪?家人又在哪?她完全不知道。这种境遇,她连逃跑都没有方向,因为无处可去。 不过人牙子也不会给她逃的机会,吃饭的时候,她是被解开手脚单独拉出来的,在人牙子眼皮底下啃面饼。 照着人牙子的意思是,她这张脸得好好养养,小身段保持好,将来到了扬州城,还全指望她卖个好价钱,自己好将歇半年呢。 人牙子一共三个人,婆子主事,另外两个男人是她找来的看守。一共两辆马车,上边都是人,不过人牙子从来没让两辆车上的人打过照面,安宁没见过另一辆车上的人是什么样。 从他们聊天的断断续续的信息中,安宁知道这群人来自朝州城,南下扬州,做的就是牙行的买卖,南来北往,吃的就是人头饭。 从知道的这点信息来看,安宁觉得自己的未来似乎是一片黑暗,不过在她还没有打探出更多消息,想好要如何继续的时候,事情发生了转变。 一天前人牙子路过这边县城郊外山林的时候,被人拦着收过路费,起了争执,后来马车的帘子被人掀起来,探进来一个脑袋。 一双眉眼看着英挺精神,就是表情太过流里流气的,看着不像是个好人,瞧了一圈车里惊慌的孩子,最后盯着她看了几秒。 然后出去不知道和人牙子说了什么,人牙子竟然粗暴的把她拽出来,满脸隐忍却又乖顺的将她塞给了对方,然后着急忙慌的赶着马车匆匆上路走了。 而这个流里流气男人,就是现在院子里,这群咋咋呼呼起热闹的年轻男人,口里喊着的“杨哥”。 当时这男人一见她就两眼放光,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冲着旁边的兄弟直呼要老子要和这女人结亲入洞房。 之后就是无礼的抓着她将她带回来,路上还贱兮兮的在她耳边警告她,要是敢跑,抓到人直接打断腿,然后扔到县城最下等的窑子里。 接着安宁就被关在了这个破乱小院的柴房里,给了一个馒头一碗水,再然后就是今天早上硬拽着让她换衣服,粗暴的被人拉扯着“拜堂”。 难道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她的父母家人呢? 安宁一双小手紧握,双眼瞪的通红,想反抗,却知道,在这种地方,自己一个外来无根的人,没谁会多管闲事,她就是被打死了,很可能都没人管。 更何况,现在她遇见的还是一个混混恶棍,根本不讲理。反抗了她的结果是什么?死吗? 看不见前路,她的未来是不是以后就如同现在这样,被困在眼前这一方小小的手帕之下的方寸之地了。 天地之大,难道她没有活路了吗? 忐忑的安宁,心里如翻江的浪一样。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身边现在站着的男人,同样心神不明,脑子跟浆糊一样。对眼前的一切,觉得荒诞不可置信,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被旁边的人推着一步走一步状况。 杨羽怎么都没想到,她只是出了个任务,倒霉的踩到了□□。被弹飞的那一刻,她本来以为这次真的是要光荣牺牲了,结果却是砰一声,肉体四散,然后到了另一个世界。 更神奇的是,她现在好像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正在结婚拜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