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不防的一声,令许家父子同时打了个哆嗦。
况钟扭头望着顾诗筠,脸露微笑,以示安抚。他稍后又慢慢转回身望着许岩:“许员外,您都听见了吧,这番话骗不了人,还是乖乖说了吧。”
许利听到此言,慌忙跪倒:“大人呀,我承认,我是看上了那姑娘。绣船上的那些女红哪个不陪客?只说说着好听一些,实则比起那些私窠子好不到哪儿去。我以为那天遇到的那个姑娘也是一样的,谁知道……谁知道她非但不从,还从我脸上挠了一把。您看,这疤痕还留着呢。”
他将脸上的伤疤指给况钟看。况钟低头望去,见他脸上果然有一道疤,足有一两寸长,看样子的确像是被抓伤了。
许利沮丧道:“到最后,那船老大也冲了出来。都是我手底下那批人不济事,三两下就被打散了。我好歹也是许家的少爷,就撂下了狠话。只是为了找回面子,我可不敢害人呀!”
况钟拧紧眉头:“害人?如此说来,你知道那位姑娘被害了,是不是?”
许利如实说道,自己昨日路过了应天府衙,见捕快眼界张贴告示,正是那则有关陆香儿的认尸通告。许利一眼便认了出来。
况钟冷冷一笑,说道:“事发都是半年前了,许公子居然一眼便看出来了。”
“大……大人,那陆香儿虽然说不上有倾国倾城之貌,却也算是娇俏可人。我……我一时见色熏心,昏了头脑。自从半年前见过她一面后,这心里便时时惦记着。有几次还故意从那船前经过,为的就是一睹芳容。”
许岩此刻也在一旁求情:“大人呀,犬子也算是痴情一片,决计不可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许某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啊!”
况钟看着许利:“你先起来吧。许公子,据你所知,陆香儿可曾结过什么仇家?”
许利瞄了一眼父亲,然后才低头说道:“回大人,我虽然去看过几次陆姑娘,却也只是远远的观望。那船老大凶得很,我不敢靠近呀。每次见到陆姑娘,她都是在缝补衣衫。平日里所来往的,也都是几处青楼的女子。”
况钟端坐,问道:“除此之外呢?”
“没……没有了。”
“许利,本官来一趟可不容易呀,瞧,我还带着伤呢。你要是有所隐瞒,一旦查了出来,免不了蹲大牢。”况钟慢悠悠地说着,站了起来。他在厅中一瘸一拐地踱着步子。
那一轻一重地脚步声,犹如迟滞的鼓点,敲击在了许利的心头。
大厅内,没有一人敢说话。
况钟来来回回走了三五十步。
许利忍不住了,扑通跪倒,以头抢地:“大……大人,求大人饶命,小人不是不肯说,而是不敢说呀!”
“有何不敢说的?”况钟察言观色,早就看出了许利有所隐瞒。
许利战战兢兢答道:“大人,我……我的确见过一桩怪事。去年五月初,陆香儿早已离开了绣船。我知道她就住在了秦淮河附近的里巷。我那天特意绕路去看陆姑娘,还没走到那里,便远远地望见了一顶轿子。十几个丫鬟跟着,还有一队甲士。从那轿子上走下来了一人,一看便是官家的小姐,她对陆香儿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请陆香儿上了轿子,那小姐在一旁跟着。然后他们一队人就走远了。”?况钟听到这话,觉得不可思议:“你没有看错?”
“大人,我决计没有看错,句句属实呀!”
“接走陆香儿的人,你可认得?”
许利道:“从未见过,但是他们必然是某个官老爷家中的人。”
见许利如此这般,也不像是在说谎。但是况钟却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有甲士跟从,一般臣子都难以做到,必然是重臣巨宦之家。可是以他们的地位,怎么会去找绣船上的女红呢?
衣服破了,买一件新的也就是了。即便是要修补,府内必然有上好的裁缝。何况哪里有小姐把轿子让给民间女子,自己步行跟随的道理?
从许家走出来,况钟问顾诗筠可会把暖轿让给民间女子乘坐。
顾诗筠歪头想了一会儿:“那要看是什么事了,若是她受了伤,或是上了年纪,让与她乘坐也无妨。”
况钟却摇了摇头:“许利说得明白,当时除了有十几个丫鬟跟随,还有一队甲士。百姓坐在轿中,岂不是逾制了?除非,陆香儿的背景如同沐将军那样。”蝶侠ie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