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我来了!”
霍金郡嗓门洪亮,这一声喊的怕是隔壁院子都听见了。
屋子里的人心头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快跑了出去,瞧见那个站在院落中央的满脸笑意的人。
“怎么来的这么早?”又看着她手上的东西“还提了这么多东西?”阮筠操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口音,好似百灵鸟般轻柔婉转。
“嗨,这才是多少东西啊。”霍金郡把东西让随从提进屋里,自己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咕嘟咕嘟的灌了半壶,才算解渴“我还嫌少呢!”
忽然阮筠微微蹙起眉头,食指放在鼻下轻轻一掩住“你买了什么啊?味道这么大。”
霍金郡使劲儿嗅了两下鼻子,咧嘴呵呵的乐道:“响皮肉啊!以前你最爱吃的!”
说罢就从桌上众多吃食中扒拉出来个牛皮纸包的袋子,三两下就给拆开了,霍金郡深深的吸了口气“真香啊!瞧瞧这猪皮咬起来嘎嘣脆!”伸手就向阮筠喂去。
“别别!”阮筠慌忙的摇头摆手,连连向后退去,这些日子以来她是最见不得这些东西的,别说吃就是想都不能想。
“呕,呕呕!”
“你怎么了?!”
霍金郡连忙将手上的响皮扔到一旁。
阮筠则是捂着胸口,俨然一副难受至极的模样。
“请大夫来看过没有?”
“没事,我没事。”阮筠摇着头“天气太热,我还没有适应才会这样的,过几天就会好的。”
“真的?”
“真的。”阮筠捏了捏霍金郡的耳朵,眉眼含笑“你忘了,每年夏季我总会这样食欲不振。”
霍金郡回想了一番点了点头“好像也是,可....”
“我想喝西湖牛肉羹了。”
阮筠出声,阻止了霍金郡的可是。
霍金郡想法简单,一听阮筠想吃东西了,立马拍着胸脯“这有什么难的,我让人去升平记订上一桌子送来就是。”
阮筠点头笑之。
席间阮筠的胃口以后很不好,她害喜的反应很厉害,但她不能吐,只能硬逼着自己吃下去,等到霍金郡走了,她才敢急忙找来痰盂,吐了个一干二净。
“这可怎么得了啊!”王婆子投了把巾子给她。
“没事的。”阮筠漱完口又擦了擦嘴,抬眼问道:“药抓的怎么样了?”
“得分开抓。”说到这件事情王婆子还心有余悸的捂住胸口“那天我去药坊抓药,差点了跟周副官撞了个脸对脸,可吓死我了,他还跟里头抓药的伙计说了好些话才走。”
阮筠的脸色很差,但还是强撑着身子,咬了咬嘴唇“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这话可吓坏了王婆子,手里的痰盂都拿不稳了,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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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云逸朗过得很不好,他来往于省城足足五趟,并且总是行色匆忙,似乎还有些隐蔽,好像刻意在隐瞒什么。
“阿姐。”
“逸朗啊。”说话的是个女人,言语里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手里拖着细长的黑色白口烟杆,一身紫色贴身旗袍,尖尖的下巴,细细的水蛇腰,整个人倚靠在摇椅上显得慵懒却又精致,但眉眼之间又不似寻常女子般的单纯,一瞥眼一抬头都散发着强大的磁场,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有着上海滩第一女流氓之称的章千屹。
章千屹要年长云逸朗八九岁,而云逸朗又十分聪明,做事也机灵谨慎,她自然是十分喜欢,便将云逸朗认作了干弟弟,因着两人有这样一层干亲的关系,见面一点生分的感觉都没有,上来就拉起了家常。
“阿姐,我来给您点。”云逸朗起身弯着腰,擦燃了火柴,点着了章千屹的插在烟杆里的香烟。
章千屹重重的吸了一口,在肺里过了一圈又重重的吐出。
“怎么想着来看我了,最近不忙吗?”
“不忙的,就算忙,也要来看阿姐的。”云逸朗让人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上次阿姐说喜欢蜀绣,刚好我有位朋友是经营这个的,就托他给我弄了一些,我也不会挑,阿姐不要嫌弃啊。”
“你跟我还说什么见外话,难得你还能惦记。”
“阿姐的事情,逸朗自然都是要放在心上的。”
“你啊就会哄人说好听的。”
云逸朗生的几位俊朗,身形不似一般男子壮硕魁梧,反而高瘦细长,什么远远看去竟有种弱不经风的感觉。
“你今年有二十三了吧。”
“有了。”
“该找个人照顾照顾你了,一天到晚这么忙的,家里头总得有个管家的,不然你回去连个捂被窝的人都没有。”
云逸朗微微低了低头,脸上还有些泛红,瞧的章千屹笑得不得了。
“瞧瞧、还脸红啊!”
“家父去世还没有一年,许多事情我也是刚刚接手,要慢慢熟络,其余的事,没在想的。”
说起云中天,章千屹收起之前的慵懒姿态,立马坐直了身子肃然起敬“你爸爸就是死的太早,不然以他的聪明才智,没几个人能比得了。”说完又顿了一下,凝重的看着云逸朗,缓缓问道:“那个司机还是没有找到吗?”
云逸朗的拳头一紧“没有。”
章千屹知道这是他的心结,毕竟云中天死的太意外,正值壮年去了一趟外地,回来就这么死了,还是被毒死的,换谁都没法接受。
“你放心,我既然认你做干弟弟,就肯定是要帮着你,那个人我帮你找。”
“多谢阿姐。”
“这有什么好谢的。”章千屹抿嘴一笑,又回到了之前慵懒的状态,她抬手趁着云逸朗不注意,在他的脸颊上像小猫踩过一般快速滑过,接着又咯咯的笑道:“我啊就是年长你太多,不然肯定是要追你的呀!”
“阿姐又说笑了。”云逸朗这回没有羞涩,反而大方的迎上去,还以同样的笑“这话可不敢让姐夫听见。”
“快得了吧。”章千屹两手一摆,又点了一支烟,重重的吸了一口,边说话边吐烟圈“他一天到晚抱着那堆破书,到处想给人讲学,大家要不是看我的面子,谁理他啊。”
“姐夫饱读诗书。”云逸朗将茶杯斟满,又说道:“是个老实好人。”
“这倒是,你姐夫虽然为人木讷,人却老实得很,不用我操心。”话刚说完,章千屹随即瞥了他一眼问道:“话说回来,你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不少,就没一个能看上眼的?”年纪稍长的人总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章千屹也不例外。
云逸朗脑海里立即浮现了一个人影,但也是转瞬即逝了,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生于上海,长在苏城,却又学在英国,二十几年来辗转各地,最后又回到了故土,虽然都有留下些足迹,但是感情的事情总是要靠运气的,奈何我的运气向来都不太好。”
“瞧你这话说的。”章千屹吐着烟圈摇着头“我就不信了,你要是松松口,那些大姑娘还不上赶着来嫁给你。”末了还嗔怪的指了指他“你啊,就是眼光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