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瑱初登场失败,本欲退走再来,结果忍不住接了口,主动坐实身份。 他从车里跳出来,衣衫飘扬,身姿优美。笑微微走到戚乐身前,道:“你还会画画啊?”不知哪里扯出一把扇子,唰的展开,立定道:“给我画一张。”仿佛两人是无芥蒂的老友一般。 戚乐已经收拾起行李,大件儿交给谢青,自己提着几个小东西,绕开金玉瑱远去,神色平常如绕开的是一棵树一块石头。 幸而谢青中段回头,给了他一个极轻蔑和挑衅的眼神,才使他摆脱尴尬处境。由此而来的恶劣心情姑且忽略。 当晚,戚乐收到几卷仕女图和一个蜉蝣琥珀,懒得跟金玉瑱麻缠,她把它们和陶元曦没收回的道歉礼扔到了一起。 吃饭时候,金玉瑱自顾自挤进席位,环视众人,笑得十分和蔼友善:“没座了,咱们拼个桌。” 秦修两兄妹看了看各自旁侧无人的桌椅。 戚乐看着他:“你在和谁说话?我们这里谁是你的朋友?” 金玉瑱保持温和:“见面就是朋友。” 戚乐道:“我希望你离开,你并不在乎别人的意愿是吗?” “秦俏,”金玉瑱的声音略微沉了几分,含着说不出的情绪,“我不愿意你这么想。” “你算了吧!”戚乐扔掉筷子站起来,又坐下,静静地吃饭。 蝴蝶轻声道:“姐……?” 秦修上下打量金玉瑱,道:“我哥马上就回来了,别找事。” 金玉瑱一笑,“谢青在你们这儿混得不错嘛,提醒你,他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友好,你们离他远点儿比较妥当,我以前也是他的朋友,现在,呵。” 秦修道:“看来你现在不是好人。” 金玉瑱笑着摊了摊手,“我起码不是坏人。” 戚乐道:“你想干什么?” 金玉瑱笑道:“我也想和你玩。” 戚乐道:“不是玩过了?结果很不愉快你忘记了?这种人际关系给你新鲜感吗?金玉瑱,你预备逼迫别人做你的朋友吗?一种可以随时供你打压的朋友。” 金玉瑱笑意撤出眼底,按了按额头,“我都决定忘记了,你能别计较了吗?” 戚乐眉角一跳,“自己做的错事确实要尽早忘记,这样心情才会变好。” 金玉瑱抬起头:“就算我有错,你岂不是错更多吗?” “我怎么了?就算我错更多,跟你有一丁点关系?你因此被人指责打骂吗?” “为什么要这样说?随随便便做事,随随便便给予旁人指责打骂之外的伤害,你总是这样。即便如此,我仍然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来了。你能放下过去那不值一提的事故么?” “金玉瑱,你根本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说出的话自大透顶,我现在决定完全忘掉过去的事,包括你们这些说是垃圾也不为过的人,你要是不甘心尽管来恶心我,你乐意纠缠,我也乐意身边有这样一个笑料。” “我不知道什么?你告诉我。你只是说不是这样不是那样,再多的一句也不给人解释,一声不响离开而且拒绝再见。我不应该勉强你,你不爱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就是,我何苦呢?” “我请你别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了!我可没有把你推在雪地里让你后腰直疼大半月,也没有在你表现出对我的讨厌后依然死乞白赖不放故意给你不痛快!” 一瞬寂静。 “——我吗?我伤到你了?什么时候?” “我不想提那些事了,但是你一定要让我回忆是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啊!” 金玉瑱突然跳开,一条腿跟着他的身体挥扫过去,金玉瑱拧身踢回,对方略略收势,踏向他腿弯,迫使他翻转身躯,乘势而上锁住他脖子,将他往外拖去。 金玉瑱手臂招展:“秦俏救我!” 谢青捂住金玉瑱的嘴,快到门口时托起他,把他抛了出去。 金玉瑱半空里整理身形,好歹改变了头朝下的窘境。他踉跄两步,掸了掸衣襟,抱臂哼笑道:“回来挺快嘛。” 谢青道:“还行,正好旁观了你死缠烂打的全程。” 秦修跳过来笑道:“后悔没听我的劝告吧?” 金玉瑱扬眉道:“那你最好也听听我的劝告。” 秦修冲他扮了个鬼脸,“谁搭理你呀!” 金玉瑱气得一笑,“有你搭理我的时候!”拉过一匹马远去了。 秦修嘁笑道:“落荒而逃嘛!” 谢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 两人回到饭桌,秦修道:“谢青哥,你回来怎么不过来,我们听那个人唠叨了好久,饭都不想吃了。” 蝴蝶——秦佚,慌得抬袖把一个撑圆了她嘴巴的丸子咽下去,板起脸,附和秦修点头。 谢青看得好笑,屈指弹了下她额头,“在哪学的这一套,啊?” 秦佚揉着额头,羞赧地笑了笑。 “秦俏。” 戚乐抬头:“恩?!” 谢青凑近她看了看,眼睛里清楚倒映双方的面容。戚乐快从椅子里滑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你没事吧?” 戚乐推开他爬坐回来,“没事,有点烦就。” 谢青道:“为金玉瑱烦就不太有意思,烦什么呢?具体。” 戚乐摆手:“没有,不烦了,我自己能解决。你吃饭没?这么早就回来了。” “早什么早,天都黑透了。”谢青拿起筷子,“一群混蛋,闲着没事消遣我,浪费我时间。” “你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我差点以为你就是楼上楼下跑了一圈呢。”戚乐捞了一碟青嫩的笋子推给他,“今晚上的这些挺鲜的。”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间过得这么快吗?是挺鲜的,再来点。”碟里就四五段儿。 戚乐笑着摊手,“没了。” 谢青跟着弯了嘴角,“怎么没了?就给我吃这么点儿。” “没了就是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我吃别的。” 戚乐笑着歪进椅子里。 秦修和秦佚对视一眼,互相表达了对此番对话的不解。 第二天,金玉瑱又出现在九方客栈。 秦修作为唯一勤奋的在校生,早早起床,梳洗穿戴妥当,下楼独自吃饭。吃到一半,听见隔桌人叹道:“好想睡懒觉啊!” 秦修暗暗鄙夷他,瞥眼过去,发现正是昨晚闹事的傻瓜,就把鄙夷转到了明处——从喉中发出了一声“呵~”。 金玉瑱转过头去,看到个小孩儿对自己眼露不屑,待要揪起来解解起床气,仔细一看,原来是秦俏她弟,于是更不客气,握住他头顶的发髻,弯腰道:“笑谁呢?” 秦修上学第二天就找了家武馆,每日放学后去练习半个时辰,现已掌握了几式基本防身技巧,金玉瑱只是松松握着,他身子一扭,便脱了开。站远了哼道:“好个无耻小贼!” “嗬,还会两手呢?”金玉瑱笑起来。 秦修指住他道:“我去上学,回来再找你算账!别跑!”抓起书包两三步跳到了门外,又站定回身,拿眼神偷袭了下金玉瑱。 金玉瑱提着筷子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我等着你!” 金玉瑱饭罢,第二早起的秦佚也下了楼,要了稀饭包子,眯着眼倚在桌上,半睡半醒地吃起来。 金玉瑱皱眉不迭,“这秦俏和谢青也太懒散了!”持续皱眉,“我提谢青干吗?” 晃晃悠悠上了楼,戚乐刚好从房间出来,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下巴上还残着水珠。 “太懒散了秦俏!” 戚乐平地上崴了一脚,扒开扑到脸上的头发,拧眉道:“你怎么在这?”又道:“你怎么又来了?”又道:“你有病吗?” 这是戚乐的新策略,见面就攻击对方,好使对方想起她就产生心理阴影。 金玉瑱张了张嘴,决定微笑以对。 “早。”金玉瑱露出完美笑容。 戚乐转身进屋,关闭房门。 隔壁房门开启,谢青一副刚出门就踩到泥坑或是其他讨人厌的垃圾的样子,“干什么?有事没事赶紧走。” 金玉瑱举起酒坛,遮挡将会给微不足道的交情以沉重打击的表情,“喝一杯?” 恰好是谢青喜爱的那款鹿□□有的酒——敛梅梢。 谢青道:“不喝。不跟你喝。这坛酒送我。秦俏之外你有什么目的?” 金玉瑱推着他进屋:“一起喝,一起喝。” “我就是问你个问题,你跟秦俏到底是怎么个关系?” 谢青捏着细白瓷平酒碗,没有立即回答。 “没关系?” 谢青微笑道:“是你想象不到的关系。” “噢,没关系。” 谢青放下酒碗,“你想干什么?” 金玉瑱笑道:“我很喜欢秦俏嘛,你和她没关系,我就和她发展关系了。” “不行。” “为什么?你跟我说什么行不行。” “我会杀了你。” 金玉瑱眯眼一笑,“是吗?” 谢青不说话看着他。 “她要是喜欢我,你杀了我,她岂不是会很伤心,很悲惨。” “你可以做这种安慰自己的想象。” “你以什么立场阻止我?既然没关系,既然她也并不喜欢你。” “兄妹。” 金玉瑱大笑拍手,“谢兄,你可真能做善事!” “带上你的酒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