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儿吧,有事我也能帮个忙,晚上我再走。”谢青拿起凉透了的茶喝了一口。 戚乐略略皱眉,“冒昧问一句,您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谢青沉默少顷,看了看她,低头道:“我现在不想说,但是你可以相信我没坏心。” “这种话可信度有多低还用我指出?” 谢青面上闪过一丝疑惑。戚乐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措辞有问题。待要补救,谢青已是道:“不信理所应当。” 戚乐嘴角一撇。 他端坐道:“我来这儿是为找你,我觉得你病过之后,变得有意思了,就想来看看。可我没和女孩儿没打过交道,拖延许久,仍是不知如何开始。让你误解,十分惭愧。” 戚乐重重摊了摊手:“你想不出其他借口了?啊?有意思哪啊?你告诉我。” 谢青突然笑了。 戚乐看着他。 谢青指指自己:“有意思,所以笑了。” “那你是要跟我做朋友吗?” 谢青思考了下,点点头。 “手足兄弟或是酒肉朋友那种?” 谢青笑:“那就手足吧。” “许柏寒你认识?”戚乐问。 “认识,你们去县里那天,和我走在一起那个就是,你注意到我没?我当时拿着一把玳瑁扇子。他送我离开,又折回去骚扰你,我后来知道,把他绑树上吊了一天。” 谢青抢了她本来的话,她已经张开嘴,只好说:“大冬天的,你拿个扇子干什么?” “许柏寒那天就是给我送扇子的,所以我才拿着,之后我都没碰过,来找你了,才带上,算是个凭证。” “什么凭证,挑衅吗。你那天是不是指我了,你指我干什么?” 谢青沉吟了会儿,抬头一笑:“抱歉。” 戚乐抱臂。 谢青笑得愈发纯良:“之前跟你不熟嘛。那扇子你瞧着好看吗?送你。” 戚乐转身去看陈芸。 谢青对着假想里的戚乐抹了把冷汗,动作十分花哨,然后被想象里戚乐的反应逗笑了。他挠了挠下巴,晃出去找秦家那俩小孩儿。 陈芸哀吟着,按着额头,很不舒服的样子,戚乐看着不妥,原来以为低血糖什么的,这模样却像是准备常年卧病在床。陈芸头晕又头疼,躺着和戚乐说话。 “……你爹,怕是不好了……”她说着淌下眼泪。 “不会的。”戚乐说。 “这么多天……你算算有几天了……这么多天……他能回来早回来了……” “您别多想。” “你爹在这儿都没朋友……外边哪来的朋友……谢公子是个好人……唉……怎么办啊……要真有点什么事……巧儿……你爹他是个好人啊,咱们家都是好人……咱们家……” 戚乐默了会,说:“娘,弟弟妹妹还小,就算真有事,您也要打起精神。” 陈芸捂住脸哭起来。戚乐要离开时,她忽然止了哭声,哽咽道:“你说得对,巧儿,你说得对,”强撑起身,“我不能躺着,我……”她扶着头摇摇晃晃。 “不急这一时,您先好好休息。”戚乐等她倒下,给她盖好被子。 “什么时辰了?”陈芸拉住戚乐的手,“该做饭了吧,你不会做,我得起来。” 戚乐按住她,“您教我,我就会了。” “好,我教你……巧儿,娘对不起你……你是做学问的,如今还要操劳这些……我……我还是起来吧,我再歇一会,一会我就能起来了。” “您歇着,我来,我是您女儿,这都是我分内的。” “好……好……我跟你说怎么做……” 简单的一餐饭,陈芸翻来覆去说了很久,末了问:“谢公子还在吗?……在,柜子里有熟牛肉,你等会拿一块切了摆个盘。你会切吗?你慢慢的,切大点儿也没事。手指要屈起来,知道吗?一定要小心。牛肉太凉了,你把它热一热吧,饭做好之后新烧一锅水,牛肉切好了放里面烫一下……” 戚乐关上里屋的门,贴着木板墙垂下头。天色昏暗,屋里没点灯,她静静站了一会,点上灯走出去。 在厨房待了一会,意识到谢青久未出现,她望了望院子,并指叩了叩头,将视线重新投向炉火,坐下往里添了根柴。 墙外忽然响起嬉笑声,趁的这所院子异常寂静。 这个院子的门却动了,吱吱呀呀的,蝴蝶和球球打闹着被谢青抱进来。 戚乐从窗户窄窄的空隙里看到这一幕,愣了下,迅速别过头。 蝴蝶和球球见着陈芸这副模样,围着床抽搭了好一会,又围着戚乐抽搭。戚乐装作忙碌的样子,对他们两个不理不睬。 谢青吃完饭,叫出戚乐说:“我还得看看,估摸着后半夜会回来,到时我直接回学堂,你有事去那儿找我。” “你很习惯给人帮忙吗?”戚乐说。 “你不喜欢?” 戚乐挥了挥手:“怎么转到我这里了?你今晚休息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 “看看。” “我回来跟你说就行了,我保证察问仔细。近两天虽然晴着,可积雪还多,你们这儿地势好,外边路上风大得人站都站不稳。” “你不用夸大,我也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 “你就是弱不禁风,弱不禁风就是为你造的。” “……我不是。” “你母亲不会应允的。” “我会跟她说。” 第二日晴朗无风,戚乐本来想请个大夫,看陈芸好转很多,就没提。 其后,谢青骑马,戚乐骑着家里剩下那头瘦驴,保持着驴的均速前行。蝴蝶和球球跑着送她:“姐姐,早点回来!一定要早点回来哦!我们等你吃晚饭!” 谢青笑道:“你们俩儿,我呢?” “哥哥、哥哥也是哦!一路平安!” 戚乐说:“别追了,小心摔着,回去吧。” 两人停下来,目送戚乐。戚乐再次摆手,俩人才转过身。和他们相熟的小孩儿凑过来,笑嘻嘻说:“你姐去哪呀?她是不是不回来啦?” 蝴蝶道:“姐姐下午就回来了,你们别胡说!” “大人都喜欢骗小孩儿!” “你爹不就找不见了~” “过两天你娘也没啦!” 球球推搡了他们一把:“说什么呢!” “哎呦!你干嘛!还好我穿得厚!” “球球打人啊!” 蝴蝶站出来:“谁打人了!”拉着球球往家跑。 几个小孩儿闹闹嚷嚷地跟着他们。 戚乐裹得严实,全身上下只露出一个眼睛,行到半途,她很希望把眼睛也糊上。 风声嘈乱,谢青笑着喊:“信了?” 戚乐比了比小拇指。 一个多钟头后,戚乐和谢青遇到一队村民打扮的人马。他们在山壑里,一些在搜寻,有两个人在说话。 谢青示意戚乐停下,他下马,冲着那两个说话的招了招手,喊了几声。 两人注意到他,一齐走过来,离近了,其中一人加快脚步,到谢青跟前行了一礼。 谢青道:“说。” “五队有消息了。”那人道,“他们在崖壁上找到一匹死驴,推测人就在附近,已经调遣最近两支队伍过去。” “带我们过去。”谢青看向戚乐:“先别乱想。” 戚乐点头。 行了半多小时,众人来到一处崖底。上面风大则大矣,日头也大,背风地方能晒人一身汗,这里却阴冷十足,寒气好像透过鞋掌涌上来,身体没多时就变得僵硬。光线不好,雪下地面高低不平,还有深深浅浅的水洼,不留神就要踩进去。戚乐拄着两根树枝,蹚着过膝的雪,翻倒一次又一次。 远处突然起了阵喧哗,其中之一跑来报说:“挖到一个人。” 戚乐想着可能是别人,这么冷的天,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雪,凭谁都会有危险。 她走过去,将视线聚焦在雪坑里那人的脸上。 谁都有可能。 她,或她身边的人。 秦则正面色灰白,眼睛直直地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