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小和尚一番操作让甄应嘉误以为司徒暄和甄瑁有了过命的交情,及时掐断甄家改投四皇子之心。离开甄府薛蟠和司徒暄往留香楼与夏婆婆议事法静回栖霞寺看护甄姑娘。
法静才刚回到僧寮,登时被甄姑娘派来的大丫鬟喊去遂得知甄二爷先头来过之事。揣摩片刻,法静道:“这位贵人必会亲自过来。甄施主须得想好对策。”
甄姑娘怔怔的道:“横竖我不答应便是。”
“阿弥陀佛。甄施主只需牢记,他若真心待你必为你着想、而非勒令你为他着想。他若撒泼打滚强求家中答应婚事他母亲必不高兴。婆母既不高兴,甄施主过门去少不得有苦说不出。他大哥那般身份,想要换个老婆都得上母亲指定的人家挑选呢。想也知道他母亲必然厉害。”如此这般唧唧呱呱的许多废话皆是平素听薛蟠叨叨给粉头们听的。后法静遂干脆决定住隔壁昨儿甄宝玉住的那间屋子。
他没猜错。临近黄昏杂乱脚步飞快逼近甄姑娘住的院子。法静耳力高早早从屋中出来立于小院当中。只见两位锦衣公子领着五六个护卫直入院门。当中一个三两步上前指着法静喝到:“此处有女眷你是什么和尚?竟不知道避讳的?”
“阿弥陀佛。”法静合十道“贫僧受这位女菩萨兄长之托,特在院中看护。”
“兄长?”那公子冷笑道“我便是她兄长,我何时托了你?”
甄姑娘的大丫鬟急忙从屋中走出,回道:“二爷是大爷托了这位师父。前天晚上姑娘出事便是这位师父做的法事驱鬼。那凶犯尚未正法大爷恐怕冤鬼不散。”
这位便是甄二爷,闻言忙行礼道:“方才是晚生冒昧了。大师法力高强,晚生敬佩。前儿多谢大师。”
法静还礼,正色道:“甄施主,鬼不诱无意之人。里头那位女菩萨心中实有死念,冤鬼方择她替死。”甄二爷与后头那位皆神色大变。法静垂目道,“还请甄施主莫要惊吓于她。”
良久,四皇子轻声道:“我知道了。”
法静诵佛,回屋内取了个蒲团,于甄姑娘屋门口盘膝坐下默念佛经。
四皇子与甄二爷互视两眼。四皇子迈步走到窗前轻声唤道:“甄姑娘。”
里头甄姑娘道:“黄四爷,敢问黄太太是个什么性子。”
四皇子一愣。半晌才有些尴尬的说:“略……霸道些。”
甄姑娘冷笑道:“黄四爷身为亲子,在外人跟前都说的出霸道二字。只怕其情形远不止霸道了。如今显见令堂大人不会答应你我的婚事,你还来纠缠,是何居心。”
四皇子急道:“我喜欢你啊!”
甄姑娘默然片刻道:“你若真心喜欢我,就不会让我为难。”
四皇子跌足:“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这回安静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里头甄姑娘咬牙道:“我不喜欢你了,你走吧。”
四皇子道:“我已有了法子。不论她给我塞多少大老婆小老婆,我一律不搭理,悉数让她们独守空房。日后独你一个有子,谁也越不过你去,如此你与正妃有何两样?咱们一道对付我母亲,岂不好?”
不待里头甄姑娘说话,法静先开口了。“贫僧忍不了了。这位黄施主,纵出家人亦不违孝道。施主岂能邀人同对付生身之母?施主既不愿娶旁的女子,何故耽误她们终身?”
四皇子冷冷的道:“我并不喜欢她们,她们的终身与我何干。”乃看着窗户,“甄姑娘,任凭万紫千红,我独钟爱你这一色。”
法静立时高声诵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一篇金刚经诵罢,屋内走出甄姑娘的丫鬟,行礼道:“黄四爷,我们姑娘说,她感念四爷心意,却不是世俗对手。听闻西域山明水丽、瓜甜果美,问四爷可愿意抛去身份与她同去西域做一对寻常百姓?”
话音未落,甄二爷喝到:“放肆!胡言乱语什么!”
四皇子愕然。良久,神色渐冷,望着窗户负手道:“好、好。好个薄情狠心的女子。既如此,你莫要后悔。我看谁敢娶你!”甩袖子便要走。
只见门帘子一挑,甄姑娘立在里头亮起嗓子喊:“你放心,你族叔旧年就说过他可以娶我的。”众人皆大惊,连法静也愣了。甄姑娘竟得意起来,昂首道,“就是来寻儿子的那位。”
四皇子身子微动,头也不回道:“他家里才是大老婆小老婆嫡子外室子一大群呢!”
“那有什么关系。”甄姑娘哼道,“他家里又没有婆母。他长得还好看!”
四皇子嗤道:“长得好看?你可知道他是个断袖?”
“知道呀”甄姑娘立时道,“他是个断袖与他长得好看什么相干?”
四皇子愣了,半日接不上话,满庭寂然。
法静在旁补刀:“人家女菩萨只在乎日子过得数不舒坦。在你家过得不舒坦,在令叔家过得舒坦。令叔父喜欢男人喜欢女人压根不要紧。”
甄二爷急道:“妹子!你就没想过你保不齐一世无子?”
甄姑娘想了想:“那就过继一个吧。二哥,日后你的次子过继给妹子如何?嫡子庶子外室子都成,我不挑剔。”法静暗笑,亏她编排的快,而且演技不错。甄二爷当即闭嘴。
四皇子已懵圈。好一会子,转过身狠狠看着甄姑娘,谁知瞬间眼神便痴了。二人互视良久,甄姑娘渐渐红了眼圈儿,撂下帘子。四皇子坠下泪来,轻声道:“你让我如何是好。”
法静冷不丁开口:“这位女菩萨不是说了么,西域种瓜。”
甄二爷跌足:“师父,您就莫要添乱了。”
四皇子定定的说:“横竖你不准嫁给旁的男人。”
甄姑娘在屋内带着哭腔道:“黄四爷好走不送。”
四皇子咬牙,拿起脚便走。几步到了院子门口,他猛然回头望了一眼,又猛然转回身,大步离去。法静心中一激灵。甄二爷嗐声跌足,跟着走了。
看他们身影没了,法静忙进屋低声道:“甄施主,保不齐这位黄四爷晚上会派人来抢你。”
甄姑娘大惊:“那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庙里钟声响起,和尚们该用晚斋了。法静道:“你们快些收拾,咱们这就走。”言罢出去。
甄姑娘重重捶了下桌案,急忙取衣裳换了。她这趟来的匆忙,只跟着两三个下人,也没带什么东西。不多时收拾停妥,天色已昏。法静取了两根细丝,一根绷在窗户上,一根绷在门下方。甄姑娘看在眼里,暗暗记下了。几个人跟着法静悄然离开小院。因和尚们都在用斋,庙里空荡荡的毫无人踪。走出山门,法静上左近农家借了辆驴车,亲自拉她们开溜。
待驴车进了城,大伙儿稍稍松口气。甄姑娘问道:“师父,咱们去哪儿?”
法静道:“回贵府。庙里丢了大小姐可以推到盗贼头上家里便不成了。女施主不妨假扮被吓着了,上贵府老祖宗院中歇息去。”甄姑娘轻轻点头。
回到甄家,二爷不在。甄姑娘遂称方才有男客误闯她的院子。若非庙里的师父来得及时,那人就要进她屋子了。自己吓得厉害,不敢继续住外头,托师父借了邻居的驴车赶回家。甄家众人忙宽慰她半日。甄姑娘趁势要与祖母同住。甄老太太还当孙女儿撒娇,甚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