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1 / 1)予君千秋岁首页

“主子,四公主来了。”  兰轩正教赤芜给自己捏腿,听到一直守在外间的休语走进来轻声报了一句,不自觉拧了拧眉毛。赤芜见兰轩皱眉,自己手底下也不自觉缓了一分,问休语道:“别是南海那个粗暴性子的四公主罢?”  自家主子和南海从前那位最得宠的公主一起纠缠了那么久,如今那位虽已脱离了南海,南海照旧将她看作是自家的公主。如今兰轩正大光明地住进四方府邸,南海若是想为自家那位性格乖张的望湖龙女出口气,此时找上门来倒也极有可能。  休语没答话,只摇了摇头。  兰轩于是拂了拂手,让赤芜退到了一边去,然后坐直了起来:“我想也是。南海不至于这样丢自己的脸面,来的也只能是东海的公主。”  来的果真是玄沧一母同胞的姐姐玄汐。  玄汐走进门来 ,见兰轩坐在上位,端着盏茶细细地吹,也不瞧她,明明是倨傲的态度模样,却不显轻浮怠慢。玄汐来时便细想过,兰轩复生并未重新执掌琅山,不过是白担了良珅的名号,还像原先一般处处受人尊敬,只是不再掌权了,可即便如此,从哪一个角度来说,兰轩的份位都高过了她。于是玄汐也不迟疑,屈膝一拜:“见过珅主。”  兰轩余光里看见这一礼,心中倒是将玄汐高看了一分。东海的先王后容练慧果真非同凡响,亲生的一子一女,都是有才有能之人,智慧不必常人。玄汐这一礼,既全了她琅山尊长的贵重,又保了自己东海公主的脸面,倒是合理。  她应了这一礼,请玄汐坐到自己身边另一个座上来。玄汐落座,有侍女奉了茶点来便行礼退了下去。期间杯盏茶水晃动之声不稳,便是衣裙窸窣之声,也是微不可察,不愧是从琅山教导出来的。  玄汐见兰轩只淡淡吃茶,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问,除却最开始请她上座那一句话,便再没怎么理会过她,偏生这一殿礼数周到,她却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玄汐想了想,先开口道:“前些日子,我夫君修炼之时受了下人惊扰,有些气血逆涌,我挂念照料夫君,便误了来探珅主的日子,礼数不周,还请珅主见谅。”  兰轩微微摇了摇头,脸上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我与公主本就不是相近之人,当初在琅山时我就未曾与公主有过什么深交,如今公主来看我已是出乎意料,谈不上礼数不周,也谈不上见谅。”  玄汐讶异于兰轩这样的回答。虽然传言之中兰轩向来都是这样一个牙尖嘴利言语毒辣从来不给人留下脸面的人物,却不想她竟这样懒于应付场面,高位对话,竟也这样肆无忌惮。然后又听兰轩道:“不过,主子修炼的重要时候,下人却还如此不知轻重地打扰,这样的奴才,还是尽早清理了好。”  玄汐笑了笑:“正是如此。”  她与云龙夫妻情深,平时她宽厚待人,若是有谁敢对云龙有什么不轨之心,她定不轻饶。  兰轩便又不再说话了,对玄汐的来意依旧是一句不问。  玄汐从来都是机警聪慧之人,平时与人说几句话,几斤几两便能掂量得清清楚楚。可如今与兰轩言语了一回,却依旧有些摸不清路子,于是想干脆直言清楚了算了。  “我就不与珅主绕弯子了。前些日子,弟弟上我这儿来了一回,一句话不说,先是闷声喝了好几杯茶,我问他话,他也不理。后来我找人拉着他那近卫青刃问了一通,才知道我那弟弟,竟是已经存了与珅主……成婚的心思了?”  兰轩手中一直拿茶碗上的盖子拨弄着茶水中的茶叶,这一段话听完,“啪”的一声便松手将盖子落在了茶盏上,清脆的一声响,无端便生出一股迫人的气势来,玄汐也不由自主蜷了手指,微微后倾了身子。  兰轩将茶盏放在案上,转动着腕子上红艳艳一只玉镯子转身面向玄汐:“我听说玄沧在外颇为招摇,他想娶我的心思上上下下怕是无人不知了。青刃告诉公主的应当不是这样一桩人尽皆知的事情,而是我退了他做给我的凤冠霞帔,惹他分外生气的事情罢?”  那日她将婚衣退回,晚上玄沧到赤阶庭时,虽然什么都没说,却显见得已经是知道了这件事了,面上的平静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样子。  那一晚二人不欢而散,玄沧连晚膳也没有碰过一口,进了赤阶庭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怒色满面地走了出来,从此再没去过赤阶庭。白芙心中颇为得意地亲手做了小粥小菜送去浮光殿,还没进大门便被撵了出来。  玄汐眼见兰轩这一番怒意是刻意表露出来给人看的,心中便已知了兰轩七八分的意思,说话便也有了底气:“恕我直言,珅主如若不满这一桩婚事,当初便不应该同意弟弟,住到这四方府邸中来。如今之事,是弟弟操之过急,激怒了珅主,珅主却也不该怪罪在他头上。”  兰轩闻言反倒笑了出来:“我怎么忘了呢?四方水君辖政,御神龙将领军,如此一个军政大臣把持朝政风光门楣,纵然扬言与你东海断了关系,东海也不能这样放任他走。公主是东海的公主,先王后又是那样一个贤母,难怪公主今日来找我说这样的话。”  玄汐到底是东海的公主,在一众公主里出类拔萃,即使一个女子,也颇得东海龙王看重。如今气氛剑拔弩张,玄汐气势丝毫不让:“于公,玄沧不过一位皇太子,若论尊贵之处,也不过是出自王后膝下,嫡系子孙。东海远古望族,不至于厚颜无耻到需要跪求一个子孙求得尊荣,以保万世太平。于私,玄沧再如何高官厚禄,也不过是我唯一的同母胞弟,我关心他只是因为亲人血脉。我如今前来,是为了我弟弟多年心愿得以达成,不是为奉承于他,恩泽东海。珅主如此心胸,教人失望。”  兰轩细细瞧了玄汐半晌,突然转了目光,清浅一笑,方才自己挑起的一场挑衅就这么被她消了下去。她拿着银签子,把自己面前小碟里夹出的一小块芙蓉糕切成一块块的小丁,动作颇显云淡风轻。  “不过是一桩婚事罢了,何至于兴师动众至此?”  这样大的态度转变,叫玄汐有些惊讶,她少见这样的人物。只是这一句轻轻巧巧的话,却让玄汐知道,此事成了。  兰轩把银签子撂到碟子里,又是清脆一声响,却比不得之前那一股紧迫感,反而透出些随遇而安、无可奈何的苍凉来。  她往纱窗外头瞧了瞧,如今这时节已经很是寒凉了,一分绿意都寻不着,连点微薄的希望苗头都瞧不见。  “那就……嫁呗。”  前来更换茶点的赤芜闻言手轻轻一颤,微不可察地跳了眼皮,一瞬间便遮掩了过去。茶水上淡淡涟漪波纹,眨眼间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