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缜出征,老太太心中难免挂念,平日提起了几回,陆吟便记在心上,又想到报恩寺的一年之约尚未完成,若是顺利的话,可以借这次陪老太太进香的机会完成。 这日见老太太心情不错,陆吟心念一转,状似不经意般建议道:“老太太,吟儿曾在家庙住过近半年时间,那时也常去旁边的报恩寺走动,报恩寺是大盛国寺,进香的人可多了,咱们不如寻个好日子去那里为二叔祈福,求佛祖庇佑二叔平安健康,旗开得胜!” 老太太听后,眸光唰地亮了起来,有些兴奋地从软榻上坐起来,笑道:“吟姐儿这个主意好,我这几日原也一直在为老二诵经祈福,现在想起来,不若亲自去一趟寺里来得虔诚。”说着,拍了拍陆吟的手背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啊!” 陆吟略有些心虚,提出去报恩寺,为陆缜祈福是其一,她自己其实也是有些小心思的,“既然如此,您看何时去合适?” 老太太也是来了兴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当然是越早越好,依我看呐,择日不如撞日,咱们明日就去!林妈妈,你赶紧派人去通知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带上几个姐儿,明日一起去报恩寺。” 林妈妈把手中热好的松鹤延年纹手炉递给老太太,笑着道:“好,老奴一会儿就去,看您急的,这风风火火的性子跟当年是一模一样!” 因为陆吟还在身边,老太太显得有些羞恼:“你这老妮子,这会儿皮痒了是不是?” 林妈妈伺候了老太太几十年,早就摸清了她的脾性:“老奴知道您体恤下人,都是嘴上说说的,哪里真的会罚我们!”又对陆吟道,“大夫人和三夫人那里我亲自走一趟,还要打点一应物什,一时半会儿怕是抽不开身,三姑娘在这里多陪陪老太太罢。” 陆吟点头:“林妈妈您放心去吧,老太太这儿有我呢。” 老太太见她们俩磨唧个没完,着急地挥挥手道:“多大点事儿,值得你们说这许久,赶紧的!” 林妈妈无奈地与陆吟对视一眼,笑道:“诶,知道了!” 说完,赶紧忙手头的事情去了,留下陆吟陪着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解闷儿。 虽是临时起意,老天爷也很是支持,无风无雨,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仿佛驱散了满身的霉气,让人心情都好了不少。 崇宁侯陆府侧门大开,好几辆带着陆府家徽的马车依次驶出,随着嘀嗒嘀嗒的马蹄声和咕噜噜的车轱辘声,朝南城门方向而去。 陆吟现在得了老太太的眼,自是跟她老人家坐同一辆马车,陈氏带着小陈氏和陆榕一辆,冯氏带着陆棪、陆梅一辆,另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一起坐了两辆马车跟在后头,不算铺张,只是较为简单的一次出行。 时间一久,陆吟在老太太跟前也就没那么拘束了,被关在府里好几年,除了往来家庙那回,她几乎没有出过陆府,此时有些抑制不住,偷偷掀了车帘一角,带着些好奇往外看去。 她曾带着陆缜游历多年,对这些场景并不陌生,可多年不见,到底还是有些怀念这般热闹的氛围,也算是静极思动罢。 大盛王朝这几代君主虽不是英明神武之辈,却也不昏庸,能听取朝臣意见,也敢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干,百姓倒因此过了好几十年太平日子。 马车出了内城,驶到热闹的商业大街上,街道十分宽阔,两旁各色铺面应有尽有,陆吟睁大眼睛瞧着,以后出嫁了,这些说不得都是要接触的。 慢慢靠近南城门,正规的店铺门面渐渐少了,街边的小商贩却多起来,卖杂货的、卖新鲜蔬果的、捏糖人儿、做手艺的,什么都有,比前边儿有趣多了,不只陆吟在看,后边马车上的陆榕和陆棪也都笑嘻嘻地掀开车帘瞧着,陈氏和冯氏也不拘着她们,毕竟出门的机会不多。 老太太跟林妈妈闲聊:“你看看她,这出趟门,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依我看呐,她提议去进香,就是想框我们出来。” 林妈妈也道:“老奴看也是,三姑娘看风景看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呢!” 陆吟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回来,笑嘻嘻道:“哪儿能啊,您二位可别打趣吟儿了,吟儿是看出老太太心里挂念二叔,想让您出来散散心的,再说了,您那颗虔诚的向佛之心,佛祖都看在眼里的。”当想要讨好一个人时,陆吟也能做得像模像样,她这数不清的岁月也不是白活的,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全凭她高兴罢了。 老太太被陆吟逗乐了,笑得合不拢嘴:“你看看吟姐儿这张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林妈妈也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三姑娘是孝顺的,有她在身边,您眼看着都松泛了不少!” 老太太抓着陆吟的手不放:“哈哈哈,这吟姐儿可真是个福星,我都舍不得把她嫁出去了!” 这时候,没人还记得陆吟被冷落漠视那十几年,或者是心照不宣,不愿再提起罢。 马车驶至报恩寺牌坊前的石阶下,陆吟体贴地扶着老太太下了马车,慢慢走到牌坊下,等陈氏、冯氏她们过来会和。 官宦大户女眷出行,总有好事者围观,乡野市井人家心中,大户人家的内宅总是神秘的,墙内墙外仿佛是两个世界,高高的围墙阻隔了他们向内观望的视线,也带给他们更多的向往,所以每逢有贵人女眷前来进香,总有一些目光会不自觉被吸引。 报恩寺是国寺,声名远扬,拜佛上香之人贵贱都有,只要心中虔诚,一向来者不拒。 等主子们下了车,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人,其他丫鬟婆子便先跟着马车去了旁边的家庙,这回出来进香,暂时安排了三日,好在陆家家庙就在隔壁,住宿歇息一应事情也都方便。 陆家一行人缓缓往里走去,陆吟敏感地发现,今日香客与往日相比似乎多了不少,她曾来往报恩寺几月,对寺里平日的人流量是有些了解的,今日有什么特殊吗? 正疑惑间,几人已来到大殿前方的巨大香烛鼎跟前,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陆吟抬眼望去,见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