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因希和翰恩完全不知道,威廉自动连接他们的穿梭机做导航的同时,用智脑常常会有的闲心给舰长起居室里的某位阁下偷偷传了句话。
“阁下,赫尔因希殿下和翰恩已经往第一军区走了。我给他们规划好了路线,也留了备份在穿梭机里。”
“我也给殿下安排好那边的房间和生活用品了。您放心。”
还倚在床头的女人懒懒应声,掀被下床去浴室洗漱,“总归他们不会离开麦林,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威廉,柯丽尔有传给你今天的日程吗?搜索一下纽伦贝格的视频会议在什么时候。”
“…的确很早就传给我了。您稍等,”威廉的声音稍顿,“有的,就是今天上午。”
戴娅进到衣帽间里,选了正式会面时用的礼服,整理系扣,拉正领带,压低军帽,又披上那件斗篷。袖口两枚袖扣和胸前徽章被仔细擦过,黄铜精雕的旗帜熠熠生辉。甚至连勋表都一个个认真扣上了。
如果赫尔因希在场,大概能够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去进行重要会议或者拜访他国要员的架势。
“让柯丽尔准备好,你也不要忘记录音录像和面部分析。我现在就过去,让他们开始解密频道。”她最后交代一句,昂首出门,步履匆匆,迅速掠过一整条走廊,完全忽视了两边偶尔出现向她问好的其他干部。
“阁下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风风火火的,还特别正式。”
“好像有会议。我们的保密权限都不够,不知道具体是关于什么的。”
艾洛威特内部,特别是保密层以上的船员,都必须严格遵守保密协议。保密权限由一到九,能从威廉和其他船员那里知悉的内容逐级增长。如果交谈两者的保密权不一样却讨论到了较高一级的保密内容,两人都要接受惩罚。
显然,戴娅是唯一一个拥有九级保密权限的人。亲卫的保密授权在七级到八级不等,而其他保密层船员的则在五到七级之间。因此,戴娅这样器宇轩昂大张旗鼓的穿过走廊和舰桥,有疑问的人虽然多,也只守着自己的本分没有多嘴。
戴娅乘舰桥中央穿梭梯往下。穿梭梯的装饰与安检层外连接普通层的万用穿梭梯不一样,四面都是严实的防弹金属,莹白的冷光照下来,衬着暗灰色的金属墙,显得森冷又肃穆。
她垂下睫羽,帽檐在她脸上投出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仿佛已经和这冰冷的地方融为一体。
“阁下,保密会议室到了。”威廉愈发生硬的声音响起来。
戴娅迈步出去,刷身份卡开门,房间里灯光很暗,影影绰绰,满当当坐了二十几个人,具都戴着内线耳机,打开个人终端连接旗舰智脑,准备充分,各司其职。
见她到来,几人碍于手边的设备过多没有起身,但都礼貌地向她颔首。
戴娅也冷淡地点点头。房间里只剩下个人终端偶尔响起的消息提醒声和解析机器运作时不息的嗡嗡声。
柯丽尔站在门边,把她迎到隔壁去,又悄悄关上门。
隔壁的小房间明亮而简单。只有一张会议桌,一首放着她的椅子,另一首是一块全息投影屏,和她房间里的非常相似。
“开始吧。”她坐上主位,对着空气说。
房间倏然暗了下来。接着那块全息屏启动,破解程序自动运行,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右手托腮,左手正不耐烦地在会议桌上敲着。
他一身猩红色军礼服,六七十年纪,银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藏在帽下,鼻梁很挺,颧骨却不高,眼睛细长,眼神刻薄又尖锐,直直地透过投影刺过来。
“昆尼希尔格阁下。您可真是让我好等。”
戴娅向前倾,双手合握撑在桌上,“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纽伦贝格阁下,是您早了。”
“对对对,我忘了,您一向不在乎这些早早晚晚的细节,”对面的男人笑道。
“说到这个,我倒想问您,如果贵国这么遵守时间,为什么一再改变约定?”戴娅连寒暄都懒得继续,直接进入正题,“当时约好的,半个月之后在贵国和我国的国境线边交易。我会带好你们要的人,你们带好我要的人。”
她目光锐利,“你们要的人我已经拿到手了。新闻闹得那么大,你们不可能没看到。我要的人呢,我至今不知道还在不在你们手上。”
纽伦贝格撑着下巴,连人带椅子往前凑,回答:“您就这么信不过瑞德普尔的信誉。那给您看看证明怎么样?”
接着他推送过来一封邮件。隔壁房间的人迅速为她解码,她打开个人终端,附件照片一张张跳出来。
阴暗的小房间。衣衫不整的男人鼻青脸肿,右额角上还有未结痂的伤疤,满身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靠在床脚奄奄一息。
戴娅皱眉,“我可没让您把他搞成那个样子。”
纽伦贝格摆摆手,“人死不了。要不是他乱跑,我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都让他不要跑了,这不,刚好又碰上发情期,可尝着苦头了。现在都动不了。让他瘫到您接手才好呢。”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瞥一眼戴娅手里的终端,颇有兴味地问,“您那边那个呢,听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