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主仆声音虽低,但碍不住隔墙有耳:她们口中的郑氏,也就是顾夫人偏偏就选了这个时辰来给老夫人请安。也正是赶巧,先前顾清韵过来,老夫人屏退了一圈丫鬟,导致顾夫人进门也没通报。
顾夫人心中觉得蹊跷,便先往窗前一站,想听听里面响动,没想到那窗户没关严,透着一条缝,屋子里那些话轻飘飘地传出来,落到她的耳朵。
顾夫人刚听见话头就想避开,她可是大家闺秀,从小就懂礼,并不想做这种听人闲话的事,但耐不住人的好奇心。更何况她刚听了两句,就听明白原是在说自己。
顾夫人没能走脱,越听下去脸色就越沉,到了后面简直是青一阵白一阵。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面面相觑,也不敢近前,又不敢闹出声响,还要帮着留意有没有人进来,心中可谓是煎熬不已,幸好顾夫人只听了几句就没继续,沉着脸领了丫鬟们走了,没再去拜见老夫人。
那俩丫鬟头低得愈发厉害,明白夫人这是生了火气,这档口可不能出什么差错,惹了夫人不快。
只是夫人是听见了什么,才这么不快呢?她同老夫人间处得还算不错,算得上京城世家圈里难得的和谐。
顾夫人心乱如麻,她直走到湖边,迎着风静了静思绪。她实在是没想到,顾云白竟真对姜雨胭存了那种心思,还被顾清韵抖落到老夫人面前真像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存了什么私心一般。
可她是顾云白的生身母亲,她如何就乐见顾云白不快!顾云白那点心思,又没同她道明,她怎么就能知道?她的确是看出一点苗头,但少年的心思谁说得准?
顾夫人越想越不忿,指了丫鬟去把顾清韵叫来。
顾清韵到的时候,顾夫人还在吹风,女人虽生育子嗣,但远远瞧着,也算是风姿绰约,外加衣袂翻飞,也算有几分仙风道骨。顾清韵刚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小话,又被顾夫人叫来说话,少女心中正忐忑,瞅着这景致,一路小跑到顾夫人身边,给顾夫人背了半首洛神赋才算是完事。
“你这张嘴真叫人又爱又恨,你娘我勉强算作徐娘半老,哪里就敢冒领曹子建的大作?”顾夫人又生气又好笑,“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这种传世佳句,我可当不得。”
“怎么就当不得,女人觉得当得,很是当得,”顾清韵刚在老夫人面前给自家娘亲挖坑,现在表现得格外殷切,“正是因为娘亲这般美貌,才会生得出我跟哥哥呀,这不是我自夸,我跟哥哥在外行走,谁不称赞一句好样貌?”
“若说的是你哥哥,”顾夫人斜眼瞅着顾清韵,“那同我干系还大一些,可要说旁人称赞你生得好,那同我可就无甚关系了,你样样都好,只面貌弱一些,更肖似父亲。”
顾清韵一听这话音,就知道顾夫人心中有气,她更加警醒了一些:难不成自己同祖母说的那番话,母亲已经知晓了?是谁说的?祖母说的,还是?
可对上郑氏,顾清韵还是小心周旋,少女点头如啄米:“母亲大人说的对,这也是我抱憾的地方,倘若我能像母亲,那京城还不知多少青年才俊要拜到我的石榴裙下呢。”
“你这孩子如何生出这脸皮,这种话都能说出口,”顾夫人点了点顾清韵的额头,“这些孩子话,在我面前说说还不算什么,可要说到外面去,就是惹人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