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才人一愣:“家父过世了,家里还有两个兄长。”
“现任何职?”
“大哥在昆州做太守主簿,二哥在东平王府做长史。”
易醉颔首,略一凝思,“刘母妃,此事朕有两条处理方案。你自己选一条。其一,如果你可以宽恕舒雅,将此事揭过不提,那么,朕明便下旨,将你两位兄长调到朝中,任中枢要职。并且代太上皇拟旨,册封你为德妃。其二,若是你一定要让舒雅受罚,朕许你选择任何一种惩罚,加诸于她。但是,刚才朕所提的那些升迁与封赏,都不能够开恩给你了。”
此话一出,舒雅身子剧烈一震。然后,嘴唇开始颤抖,然后,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
她再次闭上眼睛,泪水开始像涌泉一样,从绝美的脸庞往下倾泻。
她没有听清刘才饶回答,她的意识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他听见了,他听见我内心的祈求了,对了,他就是我的神啊,所以刚才我向神作的祈求,他听见了……他原谅我了……辰……
这时,他的声音打断了她内心汹涌的呼唤:“舒雅,你过来。”
这声“舒雅,你过来。”蓦地让楚月想起她回来的第一晚,在夜宴上出言不逊后,辰哥哥盛怒之下,夜宴一结束就对自己:“楚月,你过来。”
那口气中的责备、宠溺、疼爱,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楚月仿佛霎时掉进了冰窖,透心彻骨的冰冷痛楚。
舒雅睁开眼睛,慢慢地向他走去。
第一次,她在人前向他下跪:“皇上……”
易醉深深地凝视她,“刘母妃选择原谅你,但即使她原谅了你,你也必须向她认罪。你到她脚下去,向她磕头,每一个头都必须响亮得让我们能听见。一直磕到她让你停,你才停。她不喊停,你就不许停下来。”
舒雅望着这个曾经用灼热的。。燃烧她的肌肤、曾经用强大的激情冲撞她的身体、带给她灵海深处一层层难以言喻的愉悦与幸福的男人。
她的眸子里全部都是温柔,泪水再次涌上来蒙了眼睛,这层泪水底处,是他将永远烙入她生命的容颜。
“臣妾谨遵圣命。”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自称臣妾。
她先向他磕了一个响头,然后膝行到刘才人脚下,一个响头接着一个响头地叩下去。清脆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月夜。
才磕了十来个头,刘才人就双手直摇,连连喊着:“好了,好了,不要再磕了。”
刘才人已经看出易醉对这个女人非同一般的维护,他竟然给予自己家族如此大的隆恩,只为了自己能够原谅这个女人。
既然如此,刘才人何必做得太绝,得罪帘今圣上。
舒雅站起身,额头上鲜血淋漓,宛若盛开了凄艳的花瓣。她默默退回席位。
易醉没有再看她,而是对刘才人:“当年你们受辱之事,其她十多位母妃,既然一直都以为是做梦,那么,你就不要再去揭穿此事,伤害她们了。”
“是,妾身领命,皇上圣恩仁德,赏罚分明,妾身感恩不尽。”
楚月冷眼看着。愤怒、憎恨与厌恶,将她的眼睛烧得雪亮,她声音凄厉地质问:“辰哥哥,恶有恶报,经地义。恶人如果不受到惩罚,将来就还会作恶。你用圣恩替她遮掩,不让她受到应得的惩罚,将来她还会干出更加可恶、更加龌龊的事!”
易醉的脸。刷地冷下来,目光凛冽如寒刃,直视楚月:“楚月,朕把登基以来地方上贡的宝物,几乎全部都给你,就是让你拿去收买外臣的么?”
楚月心中绞痛,未及分辨。易醉又转向了那三个证人,一直沉默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皇上,在突然之间,浑身散发出令万物都要颤栗的威严与震怒。
“郑西亭,刘盎!对于诬陷罪,大卫律中有何条文?”
郑西亭和刘盎收了楚月的重贿,并且又都在舒雅当政时受过打压,所以今才出来演这一出。起初,看不出皇上的态度,于是就照原先讲定的,一气揭发。但现在看见圣意似乎在后他们在心中还一直视舒雅为后那边,一下子都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都纷纷跪地。
那个叫做巧雯的婢女也随之跪地,全身筛糠般发抖,不住地飞快抬目去看赵皇后。
“朕问你们话,还不回答!”易醉一声厉喝,黑眸中似有雷电频闪。
郑西亭和刘盎连忙伏地结结巴巴:“陷……陷人于……于罪者,若……若查实为诬……则……则陷人者……当受其所构陷之同等罪……”
易醉面罩寒霜,眼神冷厉:“你们听着,,乃是死罪。你们今晚聚集在此,来向朕控诉文襄夫人曾犯,罪。若朕查无此事,按照大卫律,你们就该当死罪!”
巧雯吓得大呼:“陛下饶命啊!是皇后娘娘突然找到奴婢,问奴婢当年是不是伺候过后,也就是文襄夫人!从前后……文襄夫人召见大鸿胪卿,每次都只留下四个胡力郭,奴婢根本就没有亲眼看见过。是皇后娘娘,只要奴婢咬定文襄夫缺年与大鸿胪卿,,将来就可设法将奴婢从苦役司调出来。”
易醉冷彻如冰的眼神,慢慢移到赵皇后脸上。什么也不,也没有明显的怒。,就这么看着她,冷冷地看着她。
这样冰冷的压迫力,让赵皇后面无人。,美丽的眼睛流露出极度的恐慌。摇摇晃晃地起身,跪地,摘下发髻上的簪子,深深地伏地拜下:“此事罪在臣妾,请皇上降罪。”
这时,郑西亭也开始喊冤:“皇上,微臣适才并未指认文襄夫人有,罪,微臣只是证明,文襄夫人在嫁给文襄侯之前,有过私情。那是臣迎亲路上,亲眼目睹,这……这应该不算诬陷……”
楚月再也忍不住了,辰哥哥已经让她彻底失望。她咬牙切齿,眼中喷火,悲怒狂喊,“诬陷?辰哥哥,这烂货刚才自己都承认了!”
楚月疯狂扭曲的面孔以及眸中强烈的仇恨与悲伤,不知为何,让易醉想起当年初次见面的晓云。也是这样的眼神,疯狂的爱与疯狂的恨交织着,让他心灵深深震撼。
只是境遇不同啊,若是她们交换生存环境……
易醉深深叹了一口气,转向舒雅,凝目望着她:“文襄夫人,你承认自己婚后与他人,么?”
舒雅从刚才磕完头回到席上,就一直默默垂着头,发丝散落遮住面颊。此刻方缓缓抬头,望着易醉的眼睛,“如果我没有,你相信我么?”
易醉凝视舒雅,了一句令人意外的话,“朕相信文襄侯,所以也相信你。”
接着,易醉转向众人,表情森冷、坚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还有你们,都给朕听好了。以后不许再拿文襄夫人造谣生事。文襄夫人是扶可汗的独生女,是文襄侯的爱妻。。目国铁蹄在西北方虎视眈眈,文襄侯在南方尚怀异心。
他们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就是顾及文襄夫人在朕这里。于国于私,朕必须善待文襄夫人。朕待之以侯夫人之礼,你们亦当如是。今晚之事,朕暂且饶过你们,你们不许向外泄露,都下去吧。”
精心导演的一出,竟然如此出乎意料地结束。一瞬间,无法遏制的恨意从楚月心底澎湃而出,绝望入骨的痛楚让她丧失了理智,一跃而起,指着易醉怒骂:“你以侯夫人之礼待她,原来侯夫人之礼就是把她摁倒在床上,脱光她的衣服,让她发出yin声!好个侯夫人之礼!楚月真是孤陋寡闻,今晚算是长见识了!”
易醉正在扶起赵皇后,刚低声地唤了一声:“南康,你起来吧。”那句“朕不怪你”的安抚,还未出口。楚月丧心病狂般的怒吼,就像一道雷电击中了易醉,连他这样镇定的男子,脸孔都出现了暴怒的抽搐。
他是不是有些太宠她了?
这孩子,果然是从被宠坏了。
易醉放开赵皇后,站在楚月面前,二话不,一个耳光抡过去。
这一记耳光其实是收了力量的,他哪里忍心真打她,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只是想让她知道,他不仅仅是她的辰哥哥,他更是一国之君。
然而,这一耳光,打碎的,是楚月心中呵护了十二年的神形象。
她的辰哥哥,再也不是与她一起长大、对她疼爱备至、为了她可以放弃大军乘胜的前途、跪在雪地里受辱的辰哥哥。
易醉牢牢盯着楚月的眼睛,一字一字吐出冰砖般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打在楚月心上,让她从头到脚冰凉。
“楚月,朕再给你一次。朕睡哪个女人,这是朕的事情,你好好地当你的公主,不要来管朕的私生活!若你不能安分守己,别怪朕给你嫁出去!”
易醉冷酷的眼神,让楚月再次在心中肯定:要么,他不是辰哥哥,他被换魂了。要么,那个该死的烂货,给辰哥哥下蛊了,辰哥哥中了蛊毒了!
楚月捂着火辣辣的脸庞,突然扯起一个悲凉至极的笑容,这个笑容让易醉的冷酷瞬间瓦解。
“辰哥哥,楚月把这句话给你撂下了。你若把我嫁给别人,那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楚月这一辈子,若不能与你做夫妻,生有何趣,死又何惧!”
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下。楚月一抹脸庞,推开易醉,猛地跑开。从她留在月光里的背影,可以看见她一边飞跑,一边不停地抹眼泪。
易醉挥手让所有人,包括赵皇后都先离去。
舒雅走在最后,她的脚步微微迟疑,站在那里,默默看了易醉片刻。
高大俊伟的男子,呆立在憧憧树影与满地月华里,愣愣地看着自己刚才批打心爱的妹妹的手掌,满眼都是悲伤。
辰……
她的神……
他这样痛苦,而她不愿意看见他这样痛苦,她宁愿自己身受痛苦,也不要看见他有一点点的难过。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在他的寝帐……
“你凶我!你从来没对我这么凶过!为了那么个娼妓,你竟然凶我!”楚月悲呼,泪水涟涟。
“还不快去收拾!不要为了你一个人,耽误大军行程!”易醉推攘楚月的手劲不由大了一些。
“你弄痛我了!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和九尾狐了!”一抹眼泪,楚月冲了出去。
易醉双手仍僵持在推攘的姿势,呆呆站在那里望着楚月跑出。
这时,他看见跪坐一旁的晓云,紫。的眼眸紧盯住他,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去追她吧。”晓云道,目中有淡淡的哀凉。
……
如今五年过去了,这五年,她为了报仇,给别人也给自己带来多少痛苦与伤害。
现在,这个男人给了她重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