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黄娟长裙的沈如湄,一脸急痛,乒在舒雅脚下:“皇后,救救我夫君!”
舒雅只觉脑中轰地一声,想要搀扶沈如湄,肚子大得根本弯不下身,连忙示意旁边宫女搀起她,声音微颤地问:“快,怎么回事?”
“今皇上去楞伽寺进香,其实是假的,是要对付我夫君!”
眼前金星乱冒,舒雅全身发抖,一颗心直往下沉。发动政变、摧毁兰氏的前夕,她都没有这么慌乱过。因为政变失败,死的是自己。但今易羽布的这局,韶云,韶云他……
想也不想,也来不及多问,舒雅撑着腰身,艰难地想要站起,一边吩咐内侍摆驾。
内侍们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动。
“本宫命你们准备车马,还不下去!”舒雅厉吼了一声,自皇后怀孕以来,他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样凌厉暴怒。
内侍们这才惊慌失措地纷纷跑开。
见舒雅艰难地挪步,侍女们簇拥过来,舒雅一把推开,转身厉喊:“德赤,你来抱我,以最快的速度,带我上马车。”
再对另一个胡力郭:“阿布,你带上如湄。”
再对另一个胡力郭:“哈吉,去我殿内,寝榻边的妆台抽屉里,有一把匕首,给我拿来。”
再对另一个胡力郭:“头曼,跟着阿光去取金疮药和回心丹带上。”
这一系列命令和动作,又重现了铁腕后的冷厉、果断、刚硬。
坐上了马车,沈如湄才详细道来。
叙述完易羽的计划后,如湄一脸歉意:“皇上为了瞒着你,昨都不让我弟弟回家。所以,俊驰虽然知道今的谋划,却无法通知我。直到刚才,才有一个内监,是俊驰拜托他来告诉我,韶云有险。”
舒雅静静地听着,双唇微微颤抖,怀孕以来因严重贫血而一直苍白的脸。,更加惨白如死。
突然,舒雅逼视着沈如湄,神。凌厉:“你知不知道韶云和蜀山派的来往?”
如湄很镇定地答:“家里来过一些奇怪的人,但我没想到是蜀山来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舒雅怒声,紫眸射出厉芒。
“皇后。”沈如湄神。清冽淡定,直视着舒雅,“即使你出面相劝,恐怕他还是要谋反。”
“至少我可以把他囚禁起来!囚禁起来由我看着,皇上就动不了他了!”舒雅凄厉地吼道。
“皇后请冷静,请为腹中皇子作想。”沈如湄眼底隐约浮起一丝得逞的笑意,但神。依旧是如冰似雪的清冷。
舒雅一震,低头看自己的肚子,用手轻抚,神。恻然,“是啊,皇子,我的皇子才是最重要的,我这是怎么了……”
“皇后,还有件事,我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禀告你……”沈如湄的目光落在舒雅巨大的肚子上,眼里有叵测的光,一闪而逝。
舒雅看着她。
沈如湄也看着舒雅,平静地一字字来:“皇上让俊驰调了三样资料过去。一是我夫君入宫见皇后的期,一是皇上临幸妃嫔的时间记录,一是皇后您的彤史。”
舒雅眼睛缓缓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如湄,仿佛她的话,她一时理解不了。
慢慢地,她咬住了嘴唇,悲怒在眼里沉重得几乎要盛不下,她不得不转头,撩开车帘。让疾驰的车速带起的狂风,吹去摇摇欲坠的泪水。
不想为这种事落泪。
更不能在外人面前,为这种事落泪。
末了,舒雅反而笑了。那样惨淡苍凉的笑,让沈如湄差点心软。
沈如湄趁舒雅侧首望窗外时,一直在打量她。她不喜欢舒雅,非常不喜欢,所以她才要处心积虑谋划这么多。
但是,这样近这样久地打量她,却让她心底也不得不,又妒恨,又倾慕。
这女人太美了,美得,几乎让沈如湄觉得不真实。这侧影的轮廓,几乎完美得没有一分可挑剔之处。如果非要用挑剔的眼光去看,那么怀孕前的她,更多的是胡饶那种立体感的美。怀孕后的她却多了几分中原女子的娇柔,更加美得无懈可击,无论怎么挑剔都觉得挑不出一丝缺憾。
沈如湄承认,她从没见过比这贱货更漂亮的女人。
贱货。是的,沈如湄心中这样喊她无数次了。
但是,当马车停下,看见舒雅艰难挪动着膨大的身躯,焦急万分地几乎想要冲出去。沈如湄还是产生了刹那的怜悯。
不过,这一刹那的怜悯,并没有抹去她隐藏在眼神深处的憎恨和冷毒。
楞伽寺坐落在牧京西郊的西山半腰。时已入秋,西山上多银杏与枫树,风过处,带起枯叶纷纷扬扬,满山都仿佛是金黄与艳红。的蝴蝶蹁跹起舞。
枝叶扶疏、草木葱茏的掩映中,隐约可见飞檐画角、巍峨宏丽的佛阁。
楞伽寺是一座三进四合院式样的建筑。正殿是大雄宝殿,而妇人们求子常去的,是位于偏院的观音殿。
皇帝的仪仗一直从寺外绵延到观音殿前的广场上。北卫尚火德,仪仗中多赤。,鲜艳如火的御伞、旗幡、宝盖,映着殿前广场所种的银杏和松柏,黄红绿三。极为绚丽。
住持慧光法师,引着几个僧侣,导引易羽踏进观音殿。易羽将大部分侍卫都留在殿外。随行的只有舒雅给他的四个胡力郭和心腹内监,以及安排此次出行礼仪的鸿胪寺卿兰韶云。
宝相庄严的观音菩萨面前,铺了赤。的锦缎圆垫,是极上等的瑞兽纹锦,专门为皇帝陛下一人铺设的。
亲手上了香之后,易羽虔诚地跪下,双目微阖,双唇轻蠕,看上去像是在低语祈祷。
皇帝陛下是不能向任何人下跪的,但是易羽是为皇嗣祈福,担心如果不虔诚就会不灵,因此他来之前特意嘱咐主持准备跪拜的锦垫。
这样,易羽此行更显得真实,没有引起兰韶云任何怀疑。
皇帝下跪了,随行人员当然不能站在他周围。易羽的四个胡力郭、慧光法师等一众僧侣,都兔远远的。
这个情形,也早已在被兰韶云勾画在脑海。易羽要楞伽寺准备跪拜的御用锦垫的命令,由慧光法师传给兰韶云后,兰韶云就临时修改了刺杀计划。
兰韶云料到,既然皇帝要跪拜,那么所有人都会远远退开,不然就是受了皇帝的跪礼,冒犯了威。
在这样的情况下,易羽一个人被留在了观音像前。
兰韶云安排的刺客,就是从观音像后面跃出来的。
寒冷入骨的剑气从面门直袭而来的时候,易羽微阖的双目连睁都没睁一下,依旧沉浸在静谧安宁的祈祷郑只有睫毛微微颤了颤。这是镇定的极限,也是对自己所用的人,极赌信任。
在易羽感觉到剑气袭向自己的同时,他耳侧清楚地听到锐器破空的声音。
“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冷锐的金石交击声中,夹杂着长剑被震落于砖石地面的“铛”的刺耳之声,然后一缕缕冷冽的香气钻入易羽鼻端。
易羽知道,她来了。
碧纱覆面、身姿如燕的女子,轻飘飘从梁上落到易羽面前。
适才,她先以暗器打中刺客要穴,震落他手中长剑,然后才飞身而下,护住易羽。长剑削出,只用了一招,就让那已经被暗器打中要害的刺客,在一片飞扬的血光里,身首异处。
但是,就在暗器破空的同时,徒大殿门边的几个僧侣,突然纵身而起,亮出兵器,如鬼魅般袭向易羽。
将观音像后跃出的刺客拦腰削成两半之后,碧霄宫主长剑闪电般荡回,剑招如雨,织成一张杀气烈烈的光幕,将易羽保护在这道剑幕里。
兰韶云的刺客们,使用着各种兵器,从四面八方攻来。突然,如寒鸦齐飞、夜鸟展翅,房梁上接连地跃下几道黑。身影,分别挡住了几名刺客。
碧霄宫主看着手下杀手们与刺客对敌,她本人却始终不离开易羽半步。持剑护在易羽身边,一双明亮如霜的眼眸,神奇地糅合着凛冽的杀气与柔暖的爱意。
易羽站起身,负手而立,宁静淡定地看着这一幕。满殿兵器交击的锐响,叮叮当当不绝于耳。十几条人影交错来去,剑气带起的凛冽寒光,在殿中肆意弥漫。
易羽唇边渐渐有了一丝,冷漠的笑意。穿过围绕自己形成漩涡的战团,他隐约看见兰韶云那张惨白如死的脸。
这时,殿外腾起鼎沸的响声,仿佛是千军万马的轰鸣。其中夹杂一道宏亮如古钟的声音,穿透了满殿金铁交击声,嗡嗡回响于殿中:“反贼听着赶紧弃械投降!楞伽寺已被骠骑大将军的二十万精锐包围!寺内屋瓦上已经布满军中最好的弓弩手!”
这声音彻底瓦解了刺客们的斗志,只听一片“砰砰砰”声,好几名刺客的兵器都被碧霄宫的杀手震落。
又经过几个来回,刺客们全被碧霄宫的杀手制住。
碧霄宫主事先交待过,要留活口。
这些刺客,都是兰韶云的同门师兄弟,兰韶云许诺他们事成后封侯拜爵,他们一时被同门之谊和名利之欲所激,行此逆举。但都不是专业刺客,是以不曾准备什么自裁的药丸,也没打算为保兰韶云而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