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欣妍说要让唐敬言睡地板的话,连气话都算不上,就是说着给自己涨涨气势,摆摆威风的。好让他知道一下,她也是有脾气的,不是任由他轻易拿捏的。大约就是,就算明知自己是个纸老虎,也要先摆出个老虎的造型来,唬一时算一时。
没想到,唐敬言能给出这么个回答来。唐敬言这话就算说得再过隐晦,也掩盖不了它是句荤话的本质。听懂了的柳欣妍又羞又恼,很想像大姑子刚才那般直接踢唐敬言一脚,或者伸手狠狠掐他一把,至于咬……怎么也得等唐敬言洗干净了再行考虑。
但好在,头上依旧盖着的红盖头救了她一回,在视线受限的时候,柳欣妍几乎每件想做的事都会下意识地慢上半拍。如同这会儿,柳欣妍正在权衡怎么惩罚唐敬言的口不择言时,骤然反应了过来,作为一个才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她是不该知道太多的。
按照她的年龄和阅历,她该纯洁如一张白纸,至于之后纸上会沾染什么颜色的笔墨,那全都要看唐敬言这个执笔的人如何挥毫泼墨。
见柳欣妍不吭气了,唐敬言以为是他身上的味道太重,熏得她都没法开口了,有些尴尬地往门边通风的地方站了站,“我先去沐浴。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会儿,要是饿了就让她们给你送点儿你想吃的东西过来。”
进了屋之后,柳欣妍其实已经闻不太出唐敬言身上的不寻常味道了,因为屋里有股子淡淡的檀香气息。当时她只以为这是用来熏屋子的,就像全福人熏轿一样是一场婚事必备的其中一个流程。后来才知,这香确实是有特殊用处的,女子的新婚之夜都难免要遭点儿罪的,要是遇上不怜香惜玉的夫君,那可能和受刑没两样,而这香,能缓解大多数女子初次的疼痛,当然更多的,是让新郎官更加尽兴。
就在昨夜,柳欣妍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想,别说唐敬言不在,就算他在,那本避火图她也是用不着的,不因为他或者她在这方面都是有经验的,而在于她已经习惯了唐敬言的行事方式,知道怎么配合才能让自己和他都得到最大的欢愉。
但就在片刻之前,终于反应过来的柳欣妍后背全是冷汗,她所有的以为都是她自己的想法,现实是,她和唐敬言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她可以知道唐敬言所有的事,只除了房事。
当一个人钻牛角尖的时候,时间是过得很快的。
出外执行公务的时候另算,以往在家中的时候,唐敬言是个极爱干净的人,早起晨练过后、傍晚当差回家,他都会冲个澡,区别无非是用的冷水还是温水。
今天,算是他成年之后为数极少的一次沐浴。这世上很多人喜欢沐浴,因为热水能使人放松,解除身体的疲乏。但他不能,因为他得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贪图哪怕片刻的安逸,就怕安逸惯了,他会因此失去于他而言更重要的。
随着唐敬言一道进屋的,还有那带着凉意的风,被打断了混乱思路的柳欣妍有些不悦,想起刚才曾来问询过多回的丫鬟,只烦躁扬声道,“别再来吵我!我说了我不饿!”
唐敬言进屋的第一时间,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坐在床榻边上的柳欣妍身上。她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小小的红彤彤的一团,在火红色嫁衣的衬托之下,她露在外头的白皙的肌肤看起来都似染上了晚霞一般,带着红晕。
见她既没有休息,也没有用饭,只是很乖巧安静地等着自己,唐敬言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眼角眉梢溢满了宠溺之色。她忽而来了这么一句,唐敬言错愕了片刻之后,低低笑了起来。
“妍妍不饿么?我有些饿了,妍妍陪着为夫吃点儿东西可好?”
听见进门的是唐敬言,柳欣妍的那股子烦躁虽然还没完全消散,但心中已经抑制不住地欢喜起来。
“你刚才走得太急,忘记给我掀开盖头了。”
其实唐敬言并不是忘了,只是不愿意让柳欣妍看到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自己。但不论原因如何,结果是一样的。
“是我错。”唐敬言的声音那么柔,他的掌心那么热,柳欣妍就算有天大的火气也能化为绕指柔,更何况,她从来不会真的生他的气。这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心上人,是她要相伴一辈子的人,他们今后会有共同的家,共同的孩子,共同的生活。
“喜秤在那儿!”柳欣妍这话的潜在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唐敬言用喜秤挑开她的盖头。唐敬言侧头看了眼触手不可及,用脚都未必能够到的喜秤,更紧地握住了柳欣妍的手,将她拉了起来,“妍妍跟我来。”
盖头被挑开的一瞬间,柳欣妍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避开那有些突然的光亮,而后缓缓睁眼、抬头。
刚刚沐浴过的唐敬言披散着头发,褪去了惯常的凌人气势,眼梢眉间流转的都是慵懒之意。对上那双仿若会说话波光潋滟的眸子,读懂了什么的柳欣妍有些慌乱地下挪开了目光。
结果……从来衣着整齐的唐同知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回到了尚且穿不好衣裳的年纪,微敞的领口不但没有遮住上下滚动的喉结,甚至能清楚地看到长得近乎完美的锁骨,“咳,你怎么衣裳没穿好就出来了,还不快点儿弄弄好。”
“你帮我?”这话似询问也似告知,柳欣妍的手被他牵着动作,在触上他小腹的前一刻,柳欣妍猛地甩开了唐敬言的手,大声道,“我饿了!”
她动作颇大,致使本就虚挂在唐敬言肩头的衣裳又往下滑了一些,别说锁骨了,肩膀她都看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