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魏侍者的眼皮子底下隐身退却之后,才知道自己现在所面临的世界有多么的黑暗和空旷。
这种黑暗和空旷,能够令人有种深入骨髓的孤寂感。
只有处在这种真实的与世隔绝的黑暗和空旷的状态中,你才可以清楚地体会到那股大飞水在地厅中形成的声响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巨大的落水声形成的震耳欲聋的回响在地厅里恣意纵横来回跌宕,此时在我听来,整个地厅里似乎有一群不知名的怪兽在黑暗中窥视着我,而且发出此起彼伏的沉闷嘶吼。
我是真的害怕了!
这种害怕更多的是来自于对黑暗的拒绝和对孤独的抗拒。
但因为有求生的欲念在支撑着我,所以,尽管我处在如此惊心动魄的恐惧中,但还是思维清晰地想要尽快寻找到闯出这个地厅的秘密出口。
尉巴托能够从这个地厅里出去,我就能够出去。
我刚才已经对这个地厅的布局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所以尽管处在绝对的黑暗中,我依旧能够分辨出整个地厅里的大致方位。
然而,我心里最为担心的是刚才从那个地窟中蹦出的那一群大猴子山魈。
我怕这些记死仇的主在黑暗中出其不意地攻击我。
所以我将手里的刺刀攥得紧紧的,眼睛使劲地瞪着,但却依旧如同瞎子一般看不见任何东西。
眼睛失去了功能,我只有尽量把自己耳朵的功能发挥到极致,几乎就是把耳朵支棱着朝着黑暗中的各个角落探伸出去。
我必须要在水流的巨大回响声里分辨出不一样的响动。
但,对于我这么一个从来都是靠眼睛为主要触角来感知这个世界的人来讲,此时要用耳朵代替眼睛感知这个世界,其中的困难程度是完全能够想象得出的。
于是我调动了身体内的所有可以和这个世界发生接触感应的器官,竭力在黑暗中探寻着出路。
在这种缓慢的移动中,我一直担心魏侍者会从那个垂挂着山藤的洞口滑落下来,然后恼羞成怒地将我弄死。
所幸的是,魏侍者竟然没有从上面下来。
在我悄悄的隐退之时,洞口那束火把的光也随之消失了。
很显然,魏侍者离开了洞口。
魏侍者的这个反常的举动让我感到了一丝轻微的不安。
我疑心这个魔鬼是去取那把大号的剔骨刀去了,然后再顺着山藤滑下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这比墨汁还要粘稠的黑暗中,出其不意地一刀将我劈作两半。
所以,留给我的逃生时间并不是很充裕。我必须要在魏侍者从山藤上滑下来之前,找到尉巴托自由进出的那个出口。
然而,要在这绝对陌生黑暗的环境中寻找到那个逃生的出口,其中的难度是我根本无法想象的。
当我一旦进入到这种逃生的环节中,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和荒唐。
我凭着自己模糊的方位判断在黑暗中摸索着行走时,其实就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偏差,还没有走出多远,我便在地厅里迷失了方向了。
我这才想起小时候跟着我爷爷到寺院里拜访老和尚的情形。
那个寺院有一个影壁,影壁上有一个福字,福字影壁前总有一些烧香的香客蒙着眼睛,从二三十米远的地方,走过去伸手摸那个福字,但每一个香客最终都离那个福字很远,一步一步积累起来的偏差,使得香客们根本就走错了方向。
而我现在似乎就陷入了这样的怪圈之中。
有几次我都碰到了围绕住水池的护栏,才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按照自己想象的方向在走,而是在地厅里像一只被关入暗室的无头苍蝇一般,胡碰乱撞地转起了圈。
我的心里开始变得有些着急起来,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这个小聪明的决定做得有些草率了。
这时,从落水声的巨大回响里,我灵敏的听觉似乎听到了不一样的响动,这种响动掺杂在落水声的回响里,昏沉而且缓慢,像是有石碾子在不远处滚动。
身处绝对黑暗中的我,不清楚身边的周围究竟在发生什么变化,于是警惕地用双手握紧了手中的刺刀。
只要有任何东西跟我的身体有轻微的接触,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刺刀朝对方穿刺过去。
我甚至怀疑魔鬼一般的魏侍者已经顺着那条山藤,神不知鬼不觉的下降到了地厅里,猫耍耗子一般地在黑暗中观察着我。
然而,就在我的双手紧攥住手中刺刀的一瞬间,一个令我无法相信的奇迹竟然实实在在地在我的眼底发生了。
我手中的这把刺刀,在绝对的黑暗中闪过了一丝带着金属质感的冷光!这道冷光在刺刀的刀身一划而过!
这道冷光虽然不怎么耀眼,也不怎么炫目,甚至有些暗淡,但在这完全漆黑的空间里,当这道冷光冷不丁地从刺刀的刀身划过去的时候,我还是陡然间一惊。
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难道我真的是看花眼了?
为了确定我没有看花眼,我越加把手中的刺刀攥得紧了,而且死死地盯住它。
奇迹真的在我眼前发生了,我手中的这把刺刀果然泛起了一道道冷光,并且不断地从刀身上划过。
这究竟是奇迹还是神迹?亦或是因为对黑暗的排斥和恐惧产生的幻觉?
我不知道。
但我当时心里涌起的那份狂喜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你永远体会不到在绝对的黑暗中寻找到哪怕是一丝光亮的感觉。那是有种与熟悉的世界重新拥抱的感觉。
充满了振奋与激动!
而就在手中的刺刀划过一道道冷光之时,我才发现,我其实一直是被一群山魈包围着的。
这些邪恶的家伙正虎视眈眈地在黑暗中无时无刻地在窥视着我,但就是不敢朝我发起致命的攻击。
它们跟我始终保持着若接若离的距离,似乎仍旧忌惮我在火车顶上的神勇表现。
毕竟,我一扳子弄死了它们的一个同伙。甚至是它们的首领也说不定。
当我发现这些邪恶的山魈在黑暗中距离我是如此之近的时候,才明白,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自己其实已经在生死来回间趟过无数回了。
如果不是这些邪恶的家伙对我心存戒惧,也许我早已经被这些家伙撕扯得粉身碎骨了。
我出其不意地朝这些鬼魅般的山魈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刺刀。
当我双手紧攥着刺刀朝着这群山魈挥舞起来的时候,这些鬼鬼祟祟虎视眈眈的邪恶之徒,就像是鬼魅见到了魔王似的,呼啦一下子就散开了,就像是我手中的刺刀已经刺中了它们的身体一样。
我这才意识到,这些邪恶之徒并不是忌惮我在火车顶上的神勇表现,而是忌惮我手中的这把刺刀。
难道这些家伙在黑暗中也能感受到我手中这把刺刀的威慑力!
这把刺刀是自带避邪功能的?
难道我手中紧攥着的并不是一把从武器上拆卸来下的刺刀,而是一把绝世宝刀?
有些动物的第六感是根本迥异于人类的,这些山魈大概也不列外。
有了这样的想法,我用双手将手中的这把刺刀一样的宝刀攥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