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管是真是假,贺璇再也没有将叶微澜拒之门外的理由。
叶微澜跟随贺璇走进贺宅,她全程都将怀中的画匣紧紧搂着,手掌心里因紧张而不断泌出汗水,她不敢用手碰它,怕把它碰脏了一星半点。毕竟这已是她目前能拿得出手的,唯一一样能证明令这女人相信她的东西了。
其实,她曾来过贺宅,那还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贺先生曾向叶董下过帖子,盛情邀请叶氏一家三口来这里做客,也是为了让叶董帮着鉴赏一下他新入手的名画,毕竟两人意趣相投,叶董又是这方面的行家。那时叶夫人因为身体不太好所以没有陪同前往,叶董便带了年幼的叶墨遥去贺家赴约。
那会儿她记得母亲还埋怨父亲,问他们朋友见面聚会为什么非要自己的小孩跟着,孩子在旁无趣他亦不能敞开了和朋友谈笑风生怪煞风景,还不如让墨遥留在家里陪她。
但那时叶董只淡淡笑着说是贺先生想见见墨遥,而且他喜欢女儿时时刻刻陪着自己,女儿是他的骄傲,女儿是他的心尖宠,当然要领去大方炫耀,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叶亭远现在过得有多幸福。
如今想来,叶微澜方才明白父亲此举更深一层的目的,那便是让对自己有情的贺家女儿毫无可乘之机,让她彻彻底底断掉对他的所有幻想。
可感情这事哪儿是说断就断,说放就放?贺璇明知叶亭远已有妻女,明知他们夫妻伉俪情深,然而当时连年幼懵懂的叶微澜都瞧出来了,贺姐姐对叶先生的感情仍然浓烈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她凝睇着这男人时,眼底倾泻而出的爱意快要将偌大的贺宅浸没成一片汪洋。
自然,贺璇不喜欢小孩,记得那时她对可爱娇俏的小墨遥冷冷淡淡的,倒并非因为她是情敌的孩子,而是她生性如此,只有在叶董面前那张清高寡情的脸上才会展露难得的笑容。
叶微澜怀里的这幅写意山水,就是那日临别时贺璇赠予叶董的礼物。是她当年最引以为傲的作品,落款还提了一首一剪梅,字里行间透出对他深深的爱恋。
但,贺小姐事到如今仍不知情的是,她当年送给叶亭远的这幅画他至死都未打开看过一眼。回去后他只是将它安安静静地放入箱底,连同她的一往情深,也一同尘封进了那只厚重的木箱中。
贺璇领叶微澜来到客厅中,两人相视而坐,她为她倒了杯清茶,神色一片清冷沉定,只是那拿起茶壶时略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惑与激动。
叶微澜将画匣规规矩矩放在桌上,她抬眼与贺璇清凌凌,直勾勾的目光向碰时仍免不了心悸不已。
“你叫什么名字?”看了她良久后,她才声色低平地开口。
“叶微澜,微小的微,波澜的澜。”
“据我所知,叶亭远只有一个女儿叫墨遥,而且三年前已经去世了。你这个女儿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贺璇眼神愈发幽冷,犹如深冬寒潭。
“我不是叶夫人的女儿,我是叶董外面的女儿。”叶微澜唇角淡笑浮薄,内心却痛得快要滴血。
“外面的女儿?呵呵……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是叶亭远的私生女吧?”
“叶董不可以有私生女吗?”
“不是不可以,是不可能。”贺璇眸色一暗,冷笑打量着她道,“你要是她女儿怎么长得半点儿都不像他?眼角眉梢的,我一点他的影子都瞧不见。你不要说你长得像你母亲,女儿可都是长得像父亲的。”
叶微澜不禁苦笑,真是有口难言。
“而且,叶氏夫妇感情甚笃,叶亭远深爱着他妻子绝不可能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你可别折辱了他。”
叶微澜内心动容,强压制住暗涌的激荡情绪低声道:“这世上任何男人都可能会犯那种错误……”
“但叶亭远除外。”贺璇轻抚着那只翠色画匣,面无表情地道,“这段时间来拜访我的人倒真是不少,那些个公子哥各个花样百出的就像跳梁小丑。除了那个叫卓英爵的小伙子还有点儿见识外,其他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俗物,俗不可耐。”
叶微澜身形僵凝地端端坐着,一瞬不瞬地紧锁住她的任何一丝微妙的神色,惊悸的心脏一下一下直抵肋条。
“我知道他们是奔什么来的,我也知你奔什么来的。不过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我肯让你进门完全是看在这幅画的面子上。”说着贺璇裹了裹身上的披肩,容色冷漠地从椅子上坐起冷冷睥睨着她,“我不知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幅画,我也不知你从哪儿打听到的关于我的事,但这都无所谓,你从我这里不会得到任何东西。喝完这杯茶,就请你回去吧。”
贺璇冷然转身欲离开,徒留叶微澜在原位。
她放在桌上的双手无声攥紧,只觉周身涌起凄寒像坠入了冰窟窿,可额头却因脑海中过于焦灼的翻覆而炙热得很,仿佛下一秒她的头就要炸裂了。
“如果我说,叶亭远唯一的女儿还活着呢?”叶微澜缓缓抬眸,眼中氤氲着悲切,水雾迷蒙掩饰了她目光决绝的锋芒,“小贺阿姨,请您……帮帮我。”
贺璇身形一顿,旋即惊愕地回眸,瘦削的身体在披肩下瑟瑟颤栗。
小贺阿姨,这是小墨遥曾经对她的称呼,除她们之外没人会知道如此私密的过去!
只有一种可能,她是墨遥,眼前这个美丽又柔弱,亲近又陌生的女孩就是叶亭远唯一的女儿,叶墨遥!
……
午后,一辆白色宾利驶入傅医生医院的院落内。
司机撑着阳伞为唐樱打开车门,她优雅地步下车,在一名保镖的陪同下走入医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