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法解释
叶子焉黄土干裂,仅剩路边老树留了点嫩绿。
难民被老天抽了精气神,面黄肌瘦不说,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燥热得伸长了舌头,大口吸着,舔了舔干裂的唇。
路边总是有那么些个走不完路的,寻些阴凉地方,就躺了下去,没再起来过。
锦衣华服,早看不出原先模样,饿得发昏,掏出怀里藏着的馒头,微胖的脸蛋看不出富态,反而有蜡色。
咬了一口,用尽了气力厮磨,勉强扯了点儿,不料手一抖,馒头掉了地上,恶犬仍是奔驰如风,一口叼了去。
腐烂的尸首总有些不规整的咬痕,都是这些畜生惹的祸事,现在吃厌了腐食,要换些口味,不幸,这位怀里揣着许多票子的富商被盯上了,一路随了很久,先前没有半点动静,这一刻才露出了本性。
畜生的鼻子就是灵!
他想抢回馒头,又如何跑得过曾经的土狗?
没曾想,一伙子人瞧得真切,快乐疯了,身子顿时没了疲惫、虚弱,迅速围成了个圈子,扑了上去。
油绿绿的眼光盯着沾满口液的馒头,也盯着满身的狗肉。
土狗化野狗,野性活了,恶相毕露,在一群声势大而本事小的逃难人中穿梭,狗爪子又抓又蹬,直到馒头被夺,裂开血盘大口,咬断了一个人的喉咙,任由他挣扎哀嚎,乱拳打在身上,撕扯皮肉,就是不肯松口。
人在地上继续扑腾了几下,抽搐了一会儿,手脚在地上摩擦了几道浅痕。野狗松开了牙齿,带着一身伤,留下满地碎毛,趾高气扬,蹒跚而去。
不曾见过这等场面的饥民,即怕又无奈,有人恨恨骂了几句,肚子叫唤的愈发厉害。
这天就是没长眼睛,干了五六个月不说,呼纶国那些蛮子也骑着大马过来抢掠,都快在京城赛马了,哪还有人顾念咱们死活?
人散了,走着走着,好像这样就能有希望一般。
有一人转过头,往回走,肌黄面瘦,一瘸一拐的,寻到了等着的妇人孩子。
蓬头盖面,掩盖了本来面貌,只瞧得出是个女的。
眼巴巴看着,她的天摇头,她跟着失望。
村里人都逃了,不逃就得挨着呼纶国蛮子的刀箭,不过现在倒是觉得还不如受一刀痛快!
他姓江,认识他的人,觉得他胆子大,都叫他江胆子,渐渐也忘了他原本叫什么,他也忘了,辈分高,连带婆娘都给叫成了江婆子。
一家三口,走了两个月,钱不值钱,买不着东西,也比不过那些大老爷,带着的干粮不是吃了就是给人抢了。
江婆子想哭,却挤不出眼泪来,抱着孩子狗剩干嚎。
夜了,睡了,不觉得饿了,梦里沾着酱,大饼夹大葱,一口咬的舒爽。不知多少睡着就起不来了,受不了这罪。
江婆子和狗剩睡了,身下铺着干草。
江大胆摸黑起夜,离得远了些。
四处看了看,除了枯草还是枯草,没人!
怀里半个馒头又干又硬,也脏,一大口咬下,差点噎着了。忍着一路,此时大口吃着,还没尝出味道来,就没了。
吃完后,抹着嘴角舔了舔粗黑的手指,这才回味到了一点儿——味道很差,差极了!
他想起了平时埋怨婆娘做的饭菜,整天想着酒馆里难得吃一回的东西,敲着碗筷跟儿子狗剩炫耀,受着唠叨碎嘴却不敢说重话的江婆子……
这日子怎么就变成这个模样了?
想着想着,泪就流下了,怎么都忍不住,擦了又擦。
老半天,掌心仍是干的,仍在擦拭。
“爹,你在做什么?”
江大胆吓得掉进了草堆里,慌乱爬起,满是草屑,“怎么不睡了?你娘呢?”
“爹,我饿的睡不着,这草根咬起来有点甜味。”
狗剩摸了摸干瘪的独自,戳一戳,快要贴着后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