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流波,已是慵懒的眼眸,宁弘终于微抬起头,看着一旁堂上的男子,月光流辉映照他嫡仙侧颜,点缀璀璨着夜色。
威严没有情感的声线响起,“既将军话已至此,那便,如此吧。”
重回首,端起金杯盏饮进一杯酒,举止缓慢,唇瓣含着杯沿,眼眸微微抬起,绝狠看着眼前纷纷跪下的朝臣。
他们大呼,“臣等谢过君上不计前嫌,定肝脑涂地,以效忠新帝。”
一旁昭娣同样绝狠的眸子,只是隐藏在微微低垂的神情间。
竺天瑞今夜第一步,就将自己亲信重臣,牢牢打入宁弘内部。
此后,朝堂之上,京云诡秘。
在众人大呼效忠新帝时,她突然抬起头,目光直视眼前扶苏。
他一直优雅举着金杯盏不断饮酒,感觉到一丝目光,他抬起头,对昭娣对接着,别样的眼神。
一双妖媚透着凌厉的眼神,一双温润带着思念的眼神,交汇。
你的朝臣已拥戴敌国新帝,扶苏,你不怨吗。
你的心上人已被万人簇拥,昭娣,你可开心。
“铛————————”
空气中流传出清脆的乐器敲击声,引得众人纷纷注意台间。
顿时间夜色突然明亮,环绕每个人身后,烛火被纷纷点燃,这才发现每人身后皆坐落一架羊皮面红鼓。
见他们疑惑,竺天瑞放下金杯盏,“今日有人,特为君上来献舞一支,”他回首望向没有灯火的空处,“来吧。”
人影淡出,一身粉装,倒是艳俗。
浑身点缀着粉丹绣花,飞仙髻插上金色珠钗,艳俗中多了一丝风尘,当她站到台间,烛光映照下才识得,是悦骁。
昭娣看向宁弘身侧,果然,身旁空空一人的珂怡显然同样惊讶,然后就是随之而来的愤怒。
乐声已经响起,悦骁温婉动人的舞姿旋转台间,她跳的忘情,可堂下众人面色平平,昭娣不免一笑,她把自己跳成了窑子里的风尘女。
枯燥乏味的舞蹈结束,她款款行礼,却迟迟不下。
昭娣心里隐约一股,不好的猜测。
竺天瑞亲自拍了拍手,见他鼓掌,众人纷纷附和,一时掌声四起,台上悦骁扭捏着,按捺不住面色得意。
他突然看向宁弘,“君上,为表将军府结交之好,老夫特将悦骁,充入君上后宫。”
纤手猛然攥紧,昭娣暗自低头,眼里的怨火无人得知。
宁弘仍不看向任何人,眼里只有案几上的酒壶,“这倒不必。”
依旧是紧咬不放的言语,“君上无须客气,小女能歌善舞,可为君上解闷。”
尚未言语,竺素怀在一旁,看着昭娣的模样,端起稳重的笑容,“父亲,若是跳舞解闷,娣儿可是一舞倾城呢。”
耳边听着,昭娣抬起头看向她,见竺素怀对她点了点头。
她轻笑,眼里流露出戏谑。
一手拽去宁弘腰腹间,二人同时站起,众人不解,只见昭娣扯着宁弘腰间鲜红缎带,缎带极长,宁弘身姿旋转了几个圈,最后衣袂散开,他绝美一稳身姿,胸口敞露,眼里暗含涟漪,直视昭娣。
鲜红缎带被顷刻缠绕身后,昭娣妩媚一笑,“献丑了。”
“娘子,可得争光。”宁弘伏在她身后暧昧喃喃,随即亲手一推,送她跃于台上。
如飞天之姿缎带在身后摇曳,落于台面稳住脚跟顷刻扬起,挥得悦骁仓促下了台,忿忿不平坐回案几,连珂怡都对她嗤之以鼻。
优雅地行礼,突然娇躯一震,双手挥去缎带,缎带之长,一左一右,刚好敲击两侧红鼓。
“咚咚——————”
堂间皆是身经百战的武官,素来喜爱大气磅礴的舞姿。
收回缎带,她妩媚间带着英姿旋转,抬起玉腿玲珑步伐变幻,又一甩袖。
“咚————————”
缎带不断穿梭在鼓间,摇曳在昭娣纤细玲珑的身姿,舞转回红袖,漂浮在台间一抹倾城之姿。
翩翩舞广袖,凌厉的眼眸挥去劲风的缎带,拂去案几间看客的身侧,撩拨众人心间。
“咚——————”
“咚——————”
“咚——————”
最后几下,昭娣舞姿变幻迅速美艳,宛如手持长鞭驰腾沙场,看得众人激情澎湃。
双手甩着缎带扬于上空,玉腿于身后抬起,霎如飞燕之姿。
飘飘然落下的缎带拂下,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娇花照水间,舞毕。
鼓声的余音,绕梁在众人心弦。
“好!!”
“太美了!!”
众人史无前例的,纷纷站起行礼,如雷贯耳,场面空前浩荡。
良久才恢复的平静,宁弘神情悠闲,举止倜傥,他这一笑映得身后轻柔的烛光,星亮璀璨,“朕的后宫,只需她一人,其舞姿,长安城何人能敌?”
竺天瑞顿时沉默,一双绝狠的眸子射向昭娣。
她倒不在意,正欲款款下台。
“这不是长安王妃吗!”
身后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惊得她顿住了脚步。
身后扶苏,正侧脸看向声音的来源,回转头,担忧凝视眼前人的背影。
“我说怎么这般眼熟,早年间,确在前皇后晚静皇家宴会上,见过一次,当时,她可心高气傲,损得那前皇后下不来台。”
案几边相邻几个人,正款款而谈。
昭娣顿住的身姿再走不出一步,手心发出汗水。
“哎,长安王爷不正在那,敢问王爷,这你的王妃,怎么成了他人的皇后?”
所有的目光凝聚在扶苏身上,若说先前,长安王妃是温昭娣,新帝宁弘皇后是轻尘,此番竺天瑞直接捅破谎言,直道当今皇后便是温昭娣。
这难道便是,竺天瑞为了逼迫昭娣就犯,听他命令,下的第一个难题。
昭娣微微侧身,目光如炬,绝狠刺向竺天瑞。
扶苏起身,踱步至台间,对面堂下众人。
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覆,温润无暇的容颜,只温润目光,投落天边星辰。
他玉手拂过折扇。
众人不解,昭娣也回过身看他。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动听,往众人耳里流进,“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娘子相离之后,可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另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不痛不痒的语调,可昭娣听得出他辞藻中的挣扎,纤手在广大的衣袖中攥紧。
人群中略有感伤之情,只是下一秒。
“所以长安王妃被休,另投其好?”
昭娣回首看向那人,粗鄙武夫模样,不堪再言语,只是一挥手,他只觉被蚊虫叮咬,下一秒,浑身奇痒难耐。
案几前一阵骚动,那人被带下去医治。
端正身姿,高傲看着堂下众人,“本宫如今,不过与长安王爷相离,各位若说本宫的不是,那自个既不是先管管时常流连烟花之地的身子?”
一片沉默,他们面面相嘘。
冷笑着,只面向大将军,眼眸绝狠,“今日之事,无论温昭娣还是花魁轻尘,倘若坊间流传出蜚语,本宫,断不会放过。”
一阵劲风,她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扶苏目光跟随着她的背影,落寞伤情。
一旁宁弘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徒留案几上歪歪倒倒的杯盏酒壶。
余下的宴会,变的枯燥无聊,那被昭娣整过的将军已经重回了宴席上,席间扶苏再沉默不语,暗自斟酒慢饮。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这是他这辈子说的唯一的违心话,可他没得选了。
“啪————————”
清脆的碗碟打碎声。
众人回首,唯扶苏不动于山,周身环绕清冷的温度。
“不好了,王府长史呕血身亡了!”人群中小厮突然大喊,惊乱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