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三章 故作懵懂,擢升樱桃(1 / 2)重生之再许芳华首页

虽说是盛夏,可卯初之时,天地万物还在黎明前浓郁的夜色笼罩之中,不过卫国公府的和瑞园,青纱窗上的牡丹花纹,已经被烛火映出了盛放的姿态,次间里,丫鬟侍婢悄无声息地服侍着卫国公夫妇用完早膳,在静寂与有条不紊之中,开始了一日之晨最初的繁忙。

黄氏披散着一头秀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亲手取下梨木衣架上的盘领右衽团花绯袍,替卫国公苏轶穿着妥当,佩上玉带,冠以展角漆幞,一边叮嘱着,一边送至垂花门外,目送了卫国公的背影,隐没在清晨星光下朦胧的雾色里,才心满意足地转身。

蓝嬷嬷扶着黄氏回屋,一边说道:“夫人要不再歇会儿,奴婢瞧着您脸色似乎不怎么好。”

黄氏叹了一声儿:“卯正就要去花厅理事,哪里还耽搁得了。”

蓝嬷嬷紧跟着一声叹息:“府里的家务,多得您操劳。”

回了卧房,黄氏看着妆镜里的容颜,不由伸出指头,轻抚眼角的细纹,微微有些落寞。

当初镜中之人,随着年华流逝,早已没了那明媚鲜妍。

她也有怀念那豆蔻年华的时候……

虽然身在闺阁时,也从不曾无忧无虑,一言一行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惹得嫡母厌烦,可那毕竟是身为女子,最明媚的岁月。

不过也就是,偶尔地想念罢了,她能有今天,实在不易,并不愿意回到那样的岁月,踩着钢丝,日日胆颤心惊,不知归宿何处的茫然与忧虑,夜夜煎心。

这样的清晨,她忽然想起自己那个飞扬跋扈的庶妹,因为姨娘得宠,从不曾将嫡母看在眼里,屡屡与娟娘争执,结果呢……父亲奉圣命去了陇西半载,那位姨娘就得了“急病”没了,失去倚仗的庶妹“伤心过度”,以致得了“恶疾”,嫡母作主,好不容易替她寻了个商户人家。

父亲虽说有些犹豫,却实在无可奈何,那些高门望族,哪里看得上身染恶疾的一个庶女?

那商家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寻花问柳不说,后来竟然长宿勾栏,庶妹出嫁后,就真的被染上了“恶疾”,又还得拖着病体侍奉公婆,没两年就病死了。

黄氏眼看着陪房蓝嬷嬷替她梳了个华丽的盘桓髻,再饰以珠花金簪,云锦玉钿抹额,当用香粉胭脂,掩去眼睑的憔悴,镜中赫然是富丽堂皇的一位贵妇,黄氏满足地微微一笑。

尽管今时今日,她依然不能任性张扬,不过也再犯不上惶惶度日了,更有那尊荣无限可享,还有什么好感伤的呢?

当移步前庭花厅,那里已经济济一堂。

得脸些的二十余名管事,垂手屏息地分开两列默立,外头院子,还站着数十名下人,却都是相同的姿势,维持着静寂无声,花厅里落针可闻。

黄氏稳稳落坐,便有丫鬟递上一杯暖茶,慢慢地喝了半盏,方才对杨嬷嬷一笑:“开始吧。”

于是管事们依次回事,一如既往地有条不紊。

问话的多为杨嬷嬷,黄氏多数时间都是细细地听,或有疑惑处,方才多问几句,一边核对,一边让蓝嬷嬷发放对牌。

这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当处理完各项琐事,已经到了辰正,朝霞遍染之时。

当回到正房,旖辰已经候在那里自从大长公主免了诸位小娘子的晨昏定省,黄氏自然也跟着免了,不过旖辰近日跟着她打理家务,管着仓库与厨房的事,倒是朝朝都要讨个示意的。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三娘生母崔姨娘便照例前来问安,黄氏这才让旖辰回芝兰轩。

蓝嬷嬷看着崔姨娘妖妖娆娆,有如西子捧心的举止,紧紧地蹙了眉头,崔姨娘却恍若未觉,恭恭敬敬地行了福礼,悄无声息地立在一旁。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禙子,上头只用银钱勾勒出海棠缠枝的花样,系着条淡青素面的罗裙,打扮得很是素雅,越发衬托出楚楚可怜的风姿。

“姨娘穿得也太素淡了些吧,你身子本就弱,穿成这样越发地没精打彩,看着都晦气。”蓝嬷嬷毫不客气地指责。

黄氏只抬了抬眼眸,瞧见崔姨娘惊惶失措地模样,极为不耐,却吩咐蓝嬷嬷:“你去看看芎儿起来了没有,今日虽说不用听学,可也别让乳母容着他胡闹,让他留在屋子里描帖,我等会儿可得去察看。”

待蓝嬷嬷出去,黄氏这才说道:“阿蓝她口直心快,你别放在心上,不过话虽然糙,却还在理,眼看着太夫人生辰将至,这可是除服后府里的首次宴请,就是图个喜庆,你也该穿得精神一些。”

崔姨娘连忙应了,一汪眼泪就渗湿了柔睫,倒像是受了委屈似的。

黄氏越发不耐:“好了,我这儿也不用你立规矩,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把身子养好,才能尽心服侍国公爷。”

才打发了崔姨娘,黄氏还没来得及靠着养神一阵,白露又进来禀报,说杨嬷嬷求见,黄氏连忙换了副热情的笑脸,连声喊请,还不待杨嬷嬷福身,便上前扶住了她,又是坚持让杨嬷嬷坐在椅子里,又是让白露上茶。

杨嬷嬷婉拒不得,终究还是不敢真往椅子里坐,斜签着身子坐在锦墩上,笑着说道:“老奴前来,是禀报绿卿苑夏云的事儿,她昨儿个就已经供认不讳,早前官衙里也传了信儿来,说那马二也认了罪,原来他早对春暮有不良之心,再加上夏云这么一挑唆,就色胆包天起来,居然敢来国公府门前诈婚。”

说起这事,黄氏也有些烦恼:“既然真是夏云的错,就按府规处治了吧,我瞧着那丫鬟沉默寡言,本还以为她是个老实本份的,不想竟然这么糊涂!眼看着母亲寿辰将至,却接二连三地出了乱子,若是别人也还罢了,偏偏是景儿的丫鬟……母亲一颗心都在景儿身上,只怕心里也恼火得很,也都怨我太大意了。”

杨嬷嬷连忙劝解:“这哪里是夫人的错,有人鬼迷心窍,怎么能防得住?太夫人定会体谅夫人您的……那老奴今儿个就叫了人牙子进来,领了夏云出去?”

黄氏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夏云入府也有些年了,这么一去,今后也不知会如何,嬷嬷还是叮嘱那人牙子一番,若是可能,尽量给她寻个靠谱的人家吧。”

“夫人仁慈,老奴省得了。”杨嬷嬷又说:“只是夏云这一走,绿卿苑一等丫鬟就有了空缺,夫人可想过提拔哪个晋等?”

黄氏想了一想:“绿卿苑的事儿,还得问过母亲的主意,等景儿从马场练完骑射,让她顺路先来我这儿,再一同与母亲问安去吧。”

对于五娘旖景的事儿,黄氏一贯是慎之又慎,件件都要请示大长公主,从不擅作主张,不过这一次,她还是有自己的考虑,因为冬雨已经成了绿卿苑的丫鬟。

黄氏十分明白大长公主让杨嬷嬷协理中馈的意思,无非是对她这个儿媳尚存顾虑,这些年来,她处处谨慎,时时谦恭,对婉娘留下的三个孩子甚至比两个亲生骨肉还要照顾,可是婆婆待她,却使终有所保留。杨嬷嬷是个固执性情,处事公正严明,对她虽说也恭敬,却并不畏惧,有这么一个人时时提点、督促,黄氏觉得十分拘束。

可杨嬷嬷在国公府的特殊地位,让她这个国公夫人也必须捧着敬着。

相比起来,近些日子屡屡示好的宋嬷嬷,就让黄氏觉得舒服许多,于是下意识地,她也想为宋嬷嬷做些有助益的事,比如让冬雨晋等。

想来,宋嬷嬷与杨嬷嬷一般,是婆母的左膀右臂,不过一件小事,婆母应当不会在意,如果由自己出面促成,也算是卖了宋嬷嬷一个好。

说不定宋嬷嬷这人,将来还有大用处呢。

黄氏越发笃定,只待旖景来了跟前儿,先与她通个口风,再去大长公主面前敲定了这事,好让冬雨顺顺利利地晋等。

等到巳初三刻,天地间又已经是金灿灿地一片艳丽,但清晨的风尚还带着怡人的新凉,让炙热来得缓和了一些,当旖景来到和瑞园,黄氏正在后/庭的一座攒角红亭里,督促着儿子苏芎描帖。

待走得近些,旖景看清方才六岁的三弟紧蹙着两道眉头,鼓着圆圆地腮帮子,小嘴撅得老高,足以挂上个油瓶。

依稀传来了黄氏的斥责声:“瞧你这字儿写得,怎么歪七扭八的,这握笔的姿势也别扭,难怪先生要罚你。”

三郎便有些恼了,不耐烦地扔了笔,张着手一跃而起,扭着身子撒娇:“不写了不写了,今日本来就不用上学,等明日学上再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