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送早食进来的时候,低眉顺目,只瞥见床榻一角的帷帐哗啦啦晃动,里面辨不出到底是一人还是两人,好像已经滚成一个团,公子的笑声和姑娘的笑声混在一起,连她说了两遍“公子,早食备好了”,榻上那两个人都没有听见。
只听到公子笑得上不来气:“好了好了……够了够了……”
“够了?那怎么行?”
“求你了……真的不要了……”
姑娘在那边温柔妖冶:“还是再来一次吧……”
“不要不要……我撑不了了……”公子终于缓上一口气。
婢子看也不敢看,掩着笑退下,出来时脸一直红到脖子,仿佛与公子在一处缠绵的不是明月而是她,她心口乱跳,头也不抬地拔腿就跑,“咚”,一头撞在了来人怀里。
她抬头,见是侍卫蒙不移,又发觉鼻尖充盈着青年男子的体香,又羞
又臊,将不移用力一推,跑开了。
蒙不移站在原地,看着婢子珍的背影:“莫名其妙。”
婢子珍一口气跑去前院,脸上余热未消,心里想着方才宽厚结实的胸膛,捂起脸来,蒙侍卫虽说也算得上相貌堂堂,可和公子俊逸潇洒比起来,还差得远呢,而且公子平日洋洋洒洒,肆意不羁,颇有雪月风花的情趣,可不像蒙侍卫,整天板着一张脸死巴巴的样子。
不过,公子哪里是她高攀得起的呢?
要说她刚来克己苑的时候确实存过一点小心思,听说三公子浪荡爱美色,心里想着自己容貌不错,也算是娴静秀丽,兴许能得三公子看上,哪怕做个侍妾,也算一招摆脱了奴籍,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可来了之后她发现,三公子虽然整日对园子里婢子们嬉笑盈盈,时而戏虐几句,可并不对谁多看一眼,却是十分有礼自持,曾有过主动投怀送抱的婢子,全是直接被赶了出去,所以她渐渐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默默爱慕公子罢了。
她知道,公子自然是妄想不得,可若是蒙侍卫……她之前倒是没想过,此时一想起来,不禁觉得害臊,自己正在那里扭捏,突然有人把她喊醒。
“阿珍,让你送的早食送到了吗?”
婢子珍一回身,连忙施礼:“回田汶哥哥,送到了。”
田汶皱眉一皱:“不是说过了吗,田汶哥哥是私下里叫的,要是给别人听去,该说咱们克己苑不守礼仪没有尊卑了!”
“这不正是私底下嘛!”阿珍笑笑,走近了左右看看,低声道:“田汶哥哥,我刚才在公子屋里看见了公子和姑娘一起滚在帷帐里,公子笑得都喘不上气来了,一个劲的说不要不要,姑娘就是不允,就说要再来一次。”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要不是田汶凑的近了点,都快听不到了。
田汶也笑,仿佛很欣慰,摆摆手示意阿珍退下,他自己一个人在前院里,呆呆站了半晌。
公子还有三年就要弱冠了,太子和公孙无知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侍妾都三四个了,然而公子没有侍妾,也从不碰婢子,他一直担心公子怕是得了什么禁欲之疾,如今看来,公子大概只是在等着一个人,一个他真正能让他敞开心扉、倾其所有之人。
小白被明月挠到笑不可支,求饶道:“女君大人……肚子……肚子疼了……”
明月光顾着气恼,忘了他的伤还未痊愈,立即收手:“今天先饶过你!若还敢起色心——”她笑眯眯,将手在脖子处一横。
小白眨眨眼,水汪汪黑沼泽一般,幽暗深邃:“若是尝到美人滋味,死在美人刀下我也无悔了……”
“做梦!”明月慌张别过脸,只怕再多看一眼那张脸,就要心旌游荡。
她这样一歪头,突然察觉了刚才一直没有注意的暧昧景致:因为纠缠打闹,床榻的帷幕垂落下来,两人挤在里面狭小的空间里,近到呼吸可闻,被褥扭皱,枕头软垫乱飞,方才她在小白腋下一通乱抓乱挠,小白又在他身下狂躲乱踢,动作太过猛烈,精神太过激荡,再加上一夜宿醉,妆洗不及,以至两人的束腰都散漫开,衣襟半解,发髻尽散,衣裳卷着衣裳,长发交缠长发,旖旎风情,美妙不可言。
等等,是什么让她居然觉得这场景“美妙”?
明月一点点转头,白皙细腻又结实的什么东西晃了下眼,她又立即缩回了脑袋,按着胸口砰砰乱跳的节奏将帷帘一拉,晨露清爽的气息飘进来,还有饭菜香气,她循着香味坐去案几前,强自镇定衔了块面饼。
小白也起身走下床榻,青黛嵌玉的束腰随之滑落坠地,他光着脚,将束腰在脚下一推而去,然后徐徐拢起泽衣的领口。
此刻朝阳肆盛,滤过白色丝帛布的窗牖照进来,抚摸着室内每一处风情万种,半袒露的胸膛流淌着微光,每一寸都透着温白与紧致。
面饼含在明月口中,她一时忘了合上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