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理智上已经清楚地知道白绵绵不能接受她化形,可有些事,却超出了理智的范畴,连贺离自己都无法控制。
连日来,只要一入睡,她便会不能自已地陷入某种绮梦,待梦醒就成了人形。
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贺离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皱了下眉,起身往外去,免得自个儿的人形被白绵绵发现。
刚走了两步,床上还躺着的人动了动,梦呓般小声嘟囔了一句,“仙女姐姐……”
贺离的脸顿时沉了,本来就冷冰冰的面孔更多了几分寒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转身回去把梦境中的事真的对那兔子施展一遍。但她不能。她并非没有自信制服兔子,而是,她不想伤害兔子,更不想看到兔子的拒绝、抗拒抑或厌恶,哪怕一丝一毫都不想。
在原地顿了片刻,贺离最终选择加快脚步走出去。
独自置身黑夜中,贺离恍觉一种陌生感。
其实多年以前,黑夜本是她所熟悉的,她独自一个经历了无数夜晚,早已习惯了黑夜。可那兔子的出现,却让黑夜变得如此陌生。
兔子的出现,也让她骨子里的凶性收敛了许多。那张总是笑着、十分亲和的脸,在贺离心里筑上了名为温暖的城墙,那温暖带有温柔的侵略性,不知不觉中,一点点、一点点地挤占了嗜血、凶狠这些本性的位置。
以前,她从未想过要与任何人一起,可却莫名容许了那兔子的接近、莫名留在了兔子家里、莫名接受了兔子的许多安排、莫名当了兔子的徒弟,莫名……对兔子的感情变得不一般。
又或者,大概、很可能、百分之百不是什么莫名,她早认定了她,也只能是她。她第一次如此发自内心地想得到什么。
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兔子冒失而狼狈的闯入,是这样地,改变了她的整个生命轨迹。
独自看着深夜里,河面的粼粼波光,贺离径自出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兔子的目光不再专注于自己了呢?像是这几日,又像是前几日,抑或,是更久之前。
她实在想知道,她对兔子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收留对象?徒弟?或者其他什么可有可无的人?
光是这样想一想,贺离心中便升腾起烦躁的情绪,内心某种欲望喧嚣不止。她知道,她想要的远非于此。
“白绵绵……”
这是贺离化形后说的第一句话,而这三个字她早已在心底念了千万次。
寂静的山谷里,蛙声片片、星光点点,精怪们大多睡得很熟,但融进黑夜的身影却也不止贺离一个。
蛇精单怜向来少眠,她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就算化形之后也没有丝毫怠惰,这已然成为她的习惯。
此时,她正沐浴在黑夜里,汲取天地灵气,以获得更大的精进。
不期然地,那日贺离拒绝她、头也不回离开的画面出现在脑海,心口猛然一阵郁气传来,单怜顿时收了势,一下子站起身来,胸口禁不住不断起伏。
她始终不明白,贺离为什么拒绝她。
她愿意助她修炼,愿意对她臣服,愿意接受她对她做任何事,而且贺离上次分明对那快活事不是无动于衷,可为什么却又头也不回地离开呢?
单怜自信自己模样不差,身形也妩媚妖娆,更愿意为贺离放下身段。她是如此崇拜像贺离这般天生的王者,可偏偏她就是不理她。
这其中,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时间,她根本想不出个究竟。气结之下,她心里蔓延起杀意,决定屠戮一些生灵好让她自个儿泄泄愤、痛快痛快。
慈悲心在她而言,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若是什么生灵被她抓到,那只能怪它们自个儿倒霉,而不能怨她。
阴沉着脸走在林子里,她先是一抬手把一巢的鸟儿打死,又杀了几只老鼠,跟着一只鸡惊叫了几声惹得她不顺眼,于是又抹了几只鸡的脖子。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只蛙身上。
看得出来,那蛙很是害怕。于是单怜反而没有马上动手。她最是享受猎物的痛苦和恐惧,并不介意让这时间延长一点。
在猎物恐惧到极点的时候,给予最致命的一击,唯有如此,方能让猎杀者获得足够的愉悦。